他們看到了日出。

橙金色的太陽將周遭的一片云朵都染了色，晴朗的夜空忽然被一道尖銳的光劃破。太陽爬升得很迅速，似乎每眨一下眼睛，它就又高了一點。幽深的海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淺，澄澈得讓人覺得身心都被洗滌。云朵漸漸散去，星星和月亮也在強光的襯托下失去了光輝。

天亮是一場屬于大自然的盛大演出。

這樣震撼人心的時刻，他們誰都沒有說話。沈知有點累，她坐在了沙灘上，于是楚許然也彎下腰在她旁邊坐下。空氣的流動速度漸漸變慢，微風從他們的肩頭穿過，揚起她的長發(fā)蹭到了他的耳朵。

這里緯度太低，陽光很快曬得讓人睜不開眼。

“回去吧。”直到圓日完全出浴，穩(wěn)穩(wěn)地掛在視線盡頭的水天相接之處時，沈知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我是說，回國。”

“現(xiàn)在么？”楚許然很是意外，“沒關系，你想休息多久就多久，公司的事你不用擔——”

“立刻。”沈知和他對視，語氣格外堅定，“越快越好。”

楚許然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彎彎的眼睛和嘴角比日出時分的第一縷陽光還要耀眼。

“你笑什么？”沈知有點害羞，扭頭躲開了他的眼神。淺棕色的眸子太靈了，多看一秒就快陷進去。

“其實，我和女同學約過會的。不管是中學還是大學，中學的時候我約她們一起交白卷翹了考試出去吃路邊攤，大學的時候我約她們凌晨四點去海邊撿垃圾又能完成假期實踐課還能順便看個日出。沒幾次就被拒絕了，說我是個瘋子。”

“沈知，我覺得……我們還挺天生一對的。”笑意像是藏在他聲音里的羽毛，撓得人心癢癢，“你也是個瘋子。”

“誰、誰信……”

什么天生一對？她才剛剛把人拒絕掉啊！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啊！

沈知心虛，爬起來跑遠了：“我要回房間收拾東西了，你快點去訂機票啊！”

毛毯和拖鞋都沒拿，楚許然跟在后頭亦步亦趨地：“姐姐，你心虛啊？”

“不要這樣叫我！”沈知越跑越快，生怕楚許然聽見她的心跳。

“姐姐！姐姐！”楚許然越叫越歡。早說你吃這套嘛！

在回國的路上，沈知拿回了自己的手機使用權。楚許然一開始還是不太同意的，其實他們一共在馬代也就待了三天，這么聲勢浩蕩的網(wǎng)絡風波，三天時間很難消失干凈。但沈知說她這一次不打算再忍耐，得為自己發(fā)聲。

“我得和你道歉。”楚許然把手機還給她之前，很誠懇地說，“槍手的真相，未經(jīng)你同意，我已經(jīng)公開了。我從西索娛樂手里拿到了一些資料。還有一枝冬的身份……”

“我知道。”出乎他意料，沈知很平靜，“昨天給希希打電話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

“你……”楚許然瞪圓了眼。

“我發(fā)誓真的是不小心。”沈知攤開手，“給我吧。”

“你真的不怪我？”

“你是為我好。”沈知搖搖頭，“我又不是笨蛋。”

你明明就是笨蛋。

楚許然默默地把手機還給了她。因為被她埋在沙子里，他還費了不少時間去清理沙子。但實在是太難弄干凈了，屏幕和保護膜之間沾了很多細小的顆粒。

“回去送你新的。”他看見她在試圖用手指去扣的時候忍不住開口，“幫你弄過了，很難弄干凈。”

“啊……”沈知沒想到他還這么細心，吃驚之余又有點懊惱，“不花錢了吧……反正不影響用就行。”

“不是你的錢！”楚許然惱火地說，“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少管我的錢！”

沈知委屈巴巴地看著他眨眼睛。她只是平等地心疼世界上的每一分錢嘛！

沈知打開手機，沒去理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發(fā)來的消息。她打開微博想詳細看看公司已經(jīng)發(fā)了多少東西，卻沒想到發(fā)布的賬號ID來自楚許然本人而不是十一影業(yè)的官號。楚許然那個空蕩蕩的微博除了認證之外就只有這一條微博。

@楚許然：開門見山。P1-2是沈老師和水雀的部分槍手合同，其中涉及的歌曲包括《潛行》、《朵朵白云》等水雀的知名代表作。非常支持質疑文件的真實性，歡迎來告。P3是律師函，分別以沈知的個人名義起訴水雀，和公司的名義起訴水雀工作室，相信水雀不久之后會收到法院傳票。律師函沒寫什么有用的內(nèi)容，可以不看，主要是律師太牛想裝逼他非要我放上來。P4是獨立音樂人一枝冬的實名認證及后臺資料，P5是一枝冬的部分作品播放量、收藏量截選，P6是部分曾經(jīng)給一枝冬發(fā)出過簽約邀請的公司音樂總監(jiān)的說明，蓋了公章，歡迎打假。P7-9是我偷拍的沈知在寫歌，我知道沒什么用，不信的人還是不會信，但我放上來只是因為太美，炫耀一下而已。

我第一次見沈老師是在Anonymous。她的老粉（如果有且還在關注的話）應該知道那是她出道前當駐唱歌手的酒吧。那天晚上她的聲音令人非常心碎，我點的那杯酒叫做“初戀”，她就在我耳邊完美演繹了那杯酒。第二次是在《MK》的錄制現(xiàn)場，我找去后臺，想簽她，她以為我是騙子。第三次見她是我找去了她家，她以為我是私生，差點報警把我抓了。我現(xiàn)在想想覺得真挺好笑的，她有這么高的警惕性的話，怎么會被那種男人騙呢？其實在找去她家之前，我找到的地址是她以前住的地方。我當時還不知道她連夜分手又搬家，在那里見到了那個男的。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男人呢？是在沈老師25歲生日當天把她趕出家門、房租水電都還是她付了的男人。誰能想到呢？那個在鏡頭前侃侃而談地、用那樣精彩的舞臺和作品祝我“生日快樂”的人，自己的生日是在怎樣寒冷的冬夜里度過的呢？我不敢想、也不敢問，我怕我比她更承受不了那些回憶。

后來我總算取得了她的信任，和盛夏時光解約之后，豬頭造謠生事，在行業(yè)內(nèi)流傳甚廣，一直到收到法院傳票他才消停。我知道輿論中也有不少這方面的討論，一直沒有正面回應過，今天在這里也特此聲明一下：我和沈老師的確沒有那種關系，是我單戀她。沒有表白，因為我知道會被沈老師發(fā)好人卡的。之后無論要如何解讀我們的關系，請不要再用骯臟的語言侮辱沈老師，因為我會告你；但我無所謂，可以沖我來。

這些內(nèi)容是未經(jīng)沈老師同意我擅自公開的，實際上前幾次、乃至前些年水雀持續(xù)不斷以不正當手段抹黑沈老師時，知情人士一直勸說她公開真相，均未果。我非常理解沈老師的心情，身為一名創(chuàng)作者，她比水雀更不希望這些事情被人知曉，這是她職業(yè)生涯的污點。但是，她不說是她的清高，我要說是我的堅持。愛錯過人有什么關系？會有人和她一起揭過舊的篇章。

最后，就用沈老師自己最愛說的話來結尾吧：作品會說話。

以上，愛信不信。

“臥槽啊搞到真的了”

“不是等一下我產(chǎn)品BE了？？？”

“我靠啊我就說雙子座流星雨是送給楚總的吧！！！”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喂……你們沒有人想罵老周嗎……”

“再也不嗑破鏡重圓了這軟飯男我真服了”

“他怎么好意思啊他怎么能這么對我姐啊我要把他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豆沙了……豆沙了……”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什么了楚總把人揍成那樣”

“總之不是什么好事吧……”

“張淼顏你人呢我這幾天真的對你很失望……”

“BE的好像不只一對吧”

“營養(yǎng)師姐姐都發(fā)微博轉了……顏哥居然沒轉……我靠啊不會真的是炒的吧”

“老天奶啊這兩天誰家cpf都沒有別枝驚鵲慘吧”

“轟轟烈烈地BE了……”

“我看看是誰家房子塌了原來是我家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誰說別枝驚鵲BE了？我們不是一直都這么陰暗風味么？槍手呵呵……雀姐你就承認吧你就是嫉妒她！你嫉妒她有才華你嫉妒她的品味她的優(yōu)雅看不得她一點兒好因為你得不到就要毀掉！”

“瘋了，別枝驚鵲已經(jīng)瘋了！”

“Anonymous我知道……最近幾年火起來的一個小眾酒吧，我怎么錯過了我姐當駐唱的時候啊啊啊啊啊”

“怎么不@水雀Karen？我?guī)湍鉆水雀Karen，@水雀Karen老師怎么還不回應？@水雀Karen@水雀Karen@水雀Karen”

“人也沒說Z就是沈知好嗎。。。自己對號入座破防成這樣啊”

“喜鵲姐渾身上下嘴最硬”

“知許這下真的搞到大的了”

“誰家cp在微博上表白的……哦……原來是我家……”

“我就想問知姐知道嗎……”

“你們沒看知姐和楚總微博ip都挪到馬代去了嗎……”

“我姐心情不好散心去了吧TT”

“我靠啊我靠啊我靠啊！槍手啊我靠啊！水雀你完了我靠啊！”

“我有點不信誰去告一下”

“我看你被告吧”

“都讓讓，冬絲來了！”

這一條評論的樓中樓回復數(shù)非常高，但權重實在太差，沈知翻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她正驚訝于怎么有這么多回復數(shù)，定睛一看ID被嚇暈了，這一條不僅是熱門評論、還是熱門轉發(fā)。

@楚靖然Eleven：悶冬絲是愛潛水，但不是死了。i冬集合！

沈知吃驚地看著這個微博主頁半晌，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簡介里寫的很清楚，閃閃發(fā)光的紅V認證號，十一集團總裁楚靖然；下方鏈接的超話名稱是：一枝冬超話。

“你姐姐……”沈知說話都結巴了，“你姐姐她……”

“怎么了？”

沈知把手機屏幕轉過去，目光呆滯：“你姐姐她真的是……”

楚許然伸手點了幾下，然后又轉回來給她看：“是你的著名大粉。這超話是她這幾天剛創(chuàng)建的，藏了不少曾經(jīng)被你發(fā)布又刪除的音源，全都發(fā)出來了，你不介意吧？”

“不、不、不介意……”她喃喃道，“我以為……你編的……為了安慰我……”

“我不會騙你。”楚許然聲音沉沉地說，“說愛你，也是真的。”

喂……這是什么見縫插針的表白戰(zhàn)術啊？

沈知手指僵硬地開始瀏覽一枝冬的超話，記得“一枝冬”的人，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在楚靖然發(fā)布舊音源的微博底下，她看見了好多好多曾經(jīng)熟悉的ID冒了出來，發(fā)了一排大哭的小表情，喊著“我還以為再也沒機會聽到冬姐唱歌”、“我就知道不只有我一個人覺得知姐就是冬姐”，“翻唱WitheredSummer的時候我就覺得知姐是認識冬姐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忍不住按下了轉發(fā)鍵。

@知之為沈知：謝謝你們喜歡我的歌！我還會一直唱下去的！（鞠躬）（鞠躬）（抹眼淚）（鞠躬）（又抹眼淚）（要抱抱）

原來一直有人在愛她。在等不到回音的無人之境里，堅定地、確定地，很愛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