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許然不見了。
一直到直播結束,楚許然都沒出現,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所有的聯系方式通通都失效了。就連楚靖然也是。
沈知用強大的職業素養在眾目睽睽之下強撐著錄完了直播,今天晚上不論是她還是《MK》都收獲了前所未有的熱度和關注。
她捧起冠軍獎杯的時候一直在哭,說了好多好多聲“謝謝”,觀眾也對她說了好多好多聲“愛你”。
可惜,最想收到的那個人的祝賀,卻沒能收到。
“不是……誰家CP連表白都是直播的??”
“我趣啊我一整個晚上都緩不過來啊喂……”
“水雀老師的號還在吧?她是不是還沒道歉吶?我要去她評論區耀武揚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喲讓我看看是誰的姐姐又拿冠軍又收獲美滿愛情哎喲哎喲哎喲!”
“雀姐……雀姐真的有點像個笑話了我說……”
“自信點,她本來就是個笑話”
“等等你們……白芷姐你們之前不是這樣的啊!!!!”
“知許p已經開香檳了報錢。。。”
“老天奶啊我磕CP這么多年從來沒這么幸福過……”
“我現在有種,小時候被外婆追著滿院子喂飯的感覺誰懂。。。。。”
“很生動,很形象,悶知許就是這么……被正主追著喂的……”
“白芷姐還能怎么辦呢?被我姐按頭了,飯都喂到嘴邊了不吃白不吃……”
“該說不說這首歌尊嘟驚艷……”
“姐真的有點甜菜了,怎么做到表白的歌又甜又苦的……真的很像愛情啊啊啊啊啊”
“我跟你們說我姐叫了聲許然就開始哭然后我就哭了……草啊我真想把這個男的沙了臥槽啊怎么讓我姐哭成這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個哭的時候真的好動人。。。打包送去劇組哭一下看看實力”
“???笑死我了”
“我也跟著姐哭……拿冠軍我也哭……”
“這節目開播前誰能想到冠軍是我姐喝喝”
“喂……這節目開播前你們也不認識你姐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E了,我在此宣布除知許以外的知姐所有其他CP都BE了!!!沒有哪對能打得過今晚的知姐表白……”
“蒼了天了不是楚許然你人呢???”
“后采也沒看見他。。。”
“什么叫也?”
“哦你是不是缺課了,上次有人扒了說楚總半決賽的時候在知姐的休息室里。。。因為更衣區的簾子底下露出了一雙男士皮鞋……”
“臥槽這么……”
“臥槽啊!”
“所以楚許然人呢??人呢???人呢?????”
“喝喝說不定是炒的,有人不要臉想假戲真做所以人跑咯。。。”
“滾……”
“喜鵲姐還有活的呢???”
“啊??誰家炒cp直接說我單戀對方的???啊????這叫炒???”
“能說嗎?接我產品都這么炒”
“愛看多麥”
“是我跟不上時代了。。。”
“如果知許還能是假的,那我這輩子都不嗑了”
“被愛情騙子騙得得團團轉……”
直播結束之后,果不其然,沈知看到了那些惡意的揣測。她有點生氣又有點難過,氣自己無論如何都好像還差一點才足夠站在楚許然身邊,又難過要是他在就好了。她也很想問:楚許然,你人呢?
但實在也看不過去那些對他妄加揣測的言論了。他可以是變幻莫測的小孩心性,但絕不是從頭到尾都只是玩弄的把戲。
沒人比她更清楚,在海島的深夜里,他捧出了一顆多么、多么真摯的心。
@知之為沈知:25歲的我所經歷的一切,讓我對愛有了新的認知。很感謝《MK》這樣一個機會讓我走到大家眼里、讓我的歌被大家聽到,讓我能收獲到這么這么多人的愛與支持;很感謝一直在支持著我創作的好朋友們、一直在等待“一枝冬”再次出現的所有聽眾們,美好的音樂讓我們產生了如此美妙的聯結;甚至也要感謝過去的苦難,如果那些遭遇都是為了能有今天,那我也甘之如飴了。
我曾試圖保持理智和清醒,最終卻還是淪為了愛的囚徒。
發完微博,沈知不死心地又刷新了好幾遍,甚至懷疑是手機壞了,讓芯姐發個消息給她試試。
“沒壞啊……”沈知失落地說。
這種狀況,無論是沈知、王芯、陶曉宜還是司機或者十一影業的任何人,都是第一次遇到。楚許然和楚靖然同時消失,找去集團總部也只能收到“私人行程不便透露”的答復。太詭異了。
“你先回家休息吧,今天太累了。”芯姐安撫地拍了拍她。本來是個多么值得慶祝的晚上啊,是她們堅守了那么久、那么久才得到命運眷顧的一晚,是在舞臺上哭著說自己“從來沒有拿過第一名”的人真的拿到了第一名啊。
沈知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苦笑著聳了聳肩:“我才發現,我想去找他,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回國以后的楚許然好像沒有過自己的生活。閑的時候圍著她轉,忙的時候全世界飛。他們都認識這么久了,她才發現自己連他除了公司和別墅還會去其他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他喜歡拳擊,但是好像從來沒有空去拳擊館;喜歡電影,這么久以來卻只見他看過一次,還累睡著了。他從來沒玩過消失,連軸轉到熬紅了眼睛,也會因為她的一句“想去海邊”就帶她飛走;他也沒有過怨言,每每提起被二姐抓回來也都是攤攤手說得理所當然,好像被中斷的夢想是一件特別不起眼的小事。
“你知道楚家在哪嗎?”沈知想起什么,靈光一現地抓著司機問。
“抱歉啊,沈老師,這個我不知道。”
“姐,沒事兒。”小陶助理也拍了拍她,“之前韓助只說被叫走,也可能不是回家了。”
無計可施。沈知只好回了別墅。已經很晚了,今天晚上不只是她,芯姐和小陶助理也挺累的,她也不好意思耽誤人家太久,趕緊大家都下班了。
坐在玄關換鞋的時候,她突然很暴躁地把鞋全都踢開了,赤著腳大剌剌地走了進去。
但是沒人追在她后頭問“怎么又不穿拖鞋”,也沒有人亦步亦趨地追上來。沈知覺得很好笑,楚許然有時候細心得一點兒都不像個小男孩。
路過酒柜,其實已經被她上次折騰得差不多了,她才發現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又補上了。不過這回全都是低酒精度的葡萄酒,紅的白的都有,再沒有一瓶烈酒了。
她打開酒柜一瓶一瓶地看,白葡萄酒的名字比較好聽,霞多麗、賽美蓉、瓊瑤漿、白詩南……長相思。
沈知是第一次見,還有酒的名字能這么美。她把那瓶長相思拎了出來。
葡萄酒瓶不如威士忌那么好開,一擰就開了。她找開瓶器就找了好一會兒,開的時候還差點劃到手。
“好難開啊!”她一邊開一邊嘟囔,還沒喝就已經想哭了。
費了半天勁兒才把酒瓶打開,一股清洌的葡萄香味立即竄了出來,非常濃郁,仿佛讓人置身于葡萄果園中,而且是青葡萄;多聞一會兒還能嗅到陽光下青草地的味道,是一種很活潑的香味,像是跳跳糖一樣。
她頓時期待起來,甚至來不及去拿酒杯,薅起手邊的馬克杯先嘗一口再說。
好酸,是一股直沖天靈蓋的酸,她被酸得睜不開眼。和聞起來的香味特別不同,這瓶長相思剛入口的味道很像生吃百香果,沈知對酸的承受力非常一般,也很少喝酒,像喝水的習慣一樣一口咽下去的還不少,于是直接被酸出了生理眼淚。
很快,就不只是生理眼淚了。
“哭什么啊……”她一邊抹眼淚一邊爬起來找酒杯,名字這么好聽的酒確實不能用馬克杯湊合,“拿冠軍了……我是第一名誒,哭什么啊……”
不太習慣這種味道,她剛一起身就有點頭暈,拿酒杯的時候差點在墻上磕了一下。
是差一點兒嘛,其實沒磕到的。但她還是好委屈,她想起來楚許然嘲笑她“姐姐你是不會走路嗎”的時候。
怎么沒人扶她了?
“楚許然……你人呢?”
長相思雖然入口極酸,實際上味道有點兒復雜,入口之后有一種悠長的回味,說不上是甜、但也沒有那么刺激了,特別像她的心情。明明酸澀得讓人流淚,卻又緊緊地抓著不愿放開。
不愧是叫長相思。漫長的相思,大概就是這種味道吧。
他就這樣不喜歡我了?
說實話,沈知是有點兒不相信的,雖然她分不清是自己主觀上不愿意相信,還是客觀地分析認為楚許然就又這么喜歡她。反正總之,不相信。
肯定有意外、有別的事情、有特別特別緊急重要的事情。比如……十一要破產了?
想到這,她哭著哭著就笑了。
好可笑啊。她寧愿覺得是十一要破產了都不想接受是楚許然不喜歡她了……
愛情有這么堅韌嗎?她不太信。愛情明明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只需輕輕一敲就能擊潰。
心如刀絞。哦不對,不只是心。
她的胃里也有絞肉機在轟轟隆隆地工作著。一大口長相思喝下去,和胃酸融為一體,讓她的痛感覺醒了。
她才想起來,為了保證有一個良好的嗓音狀態,她晚上吃的是水煮西蘭花。這都半夜了,早就消化完畢。
渾身都疼,胃疼頭疼心也疼。
豆大的眼淚滾過通紅的臉頰,一顆一顆地砸在金元寶的抱枕上。她想起來,這個抱枕的新品是她送給楚許然的,應該在“楚許然的秘密基地”里。
她爬起來,跌跌撞撞地上了二樓。因為重心不穩,膝蓋在樓梯上磕破了皮。
因為別的地方更疼,所以膝蓋居然不疼。
她自嘲地笑,來到楚許然的房間門口的時候居然還敲了敲門。
好希望里面有人啊,好希望他就在家里。
好希望聽見他說“門沒鎖”。
“哐哐。”
她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沒有人理她。
好痛……她捂著胃蹲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站起來。
門果然沒鎖。她一擰就能進去。
金元寶就那樣乖巧地、躺在他的枕頭旁邊。沙發椅上沒有人,床上沒有人,浴室里也沒有人。
沈知無力地倒在他的床上,頭朝著落地窗的方向。上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她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的,躺在沙發椅上和她一起看電影,頭上還有一根翹起的呆毛很可愛,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你怎么……就不喜歡我了……
越想越淚流。
好像一場夢。一場被很多人喜歡的夢、一場如愿以償的夢,一場終于被人確定地選擇、信任與愛著的夢。
怎么剛騙她入夢、就把人喚醒?
她想夢一輩子。
長相思,長相思。
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
*詩句出自晏幾道《長相思·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