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側通道的潮濕空氣像冰冷的舌頭舔舐著普蘭的傷口。他跟在莫婭身后，在蜿蜒的隧道中穿行，每走一步都牽動后腿的傷。隧道墻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鑲嵌著發光的苔蘚，投下幽綠色的微光。
“前面就是出口?！澳獘I突然停下，耳朵警惕地轉動，“聽。“
普蘭屏住呼吸。隧道深處傳來模糊的說話聲和金屬碰撞聲——阿爾法的人已經追進來了。
“沒時間了?！澳獘I推開頭頂的偽裝蓋板，一絲月光漏了進來，“記住，圣地入口在鏡湖西側的狼首巖下。湖水現在應該干涸了，露出地下通道?！?/p>
普蘭抓住她的手腕：“你不一起來？“
莫婭的琥珀色眼睛在月光下閃爍：“我得引開他們?！八噶酥缸约翰弊由蠏熘男盘柛蓴_器，“阿爾法會優先追蹤這個頻率。“
瘦小的狼人少年已經爬出隧道，正緊張地左右張望。莫婭最后看了普蘭一眼：“如果你真能啟動先祖之聲...也許我們還有希望?！?/p>
蓋板在普蘭頭頂合攏，莫婭的腳步聲迅速遠去。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辨認方向。鏡湖位于柯可西里荒原和狼族聚居地之間，正常情況下需要兩天的腳程。但現在是旱季，如果抄近路穿過死亡峽谷...
一聲爆炸的悶響從地下傳來，整個地面都在震顫。普蘭知道莫婭已經開始行動了。他顧不上腿傷，朝著東北方向全力奔跑。
荒原的夜晚溫度驟降，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結又消散。普蘭的爪子踩在鹽堿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他刻意避開平坦地帶，專挑碎石嶙峋的區域前進，這樣能最大限度減少氣味殘留。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普蘭已經能看到遠處死亡峽谷的黑色輪廓。那是條深達百米的裂谷，谷底布滿尖銳的玄武巖柱。旱季時，峽谷最窄處會露出一條被稱為“狼脊“的天然石橋。
普蘭在峽谷邊緣停下，舔了舔干裂的鼻子。三天沒正經進食，僅靠偶爾抓到的蜥蜴和草根維持體力，他的視線已經開始出現黑斑。但更讓他不安的是右后腿的傷口——邊緣開始泛出詭異的綠色，可能是科考站那些化學藥劑感染所致。
“得先處理這個?！捌仗m用牙齒撕下一塊前臂的毛發，蘸著晨露清洗傷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至少清除了表面的感染物。
太陽完全升起時，普蘭踏上了“狼脊“。這座天然石橋最寬處不過三十厘米，兩側都是萬丈深淵。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腹部緊貼石面，盡量不往下看。
走到一半時，一陣熟悉的嗡鳴聲從遠處傳來。普蘭的耳朵瞬間豎起——是無人機！阿爾法竟然把搜索范圍擴大到這么遠。
黑色無人機像只饑餓的禿鷲在峽谷上空盤旋，機腹的紅外攝像頭緩緩轉動。普蘭死死貼在石橋上，希望晨露未干的巖石能掩蓋體溫。無人機的陰影從他身上掠過，繼續向峽谷另一端飛去。
普蘭剛松一口氣，突然聽到巖石崩裂的脆響。“狼脊“在他身下震顫起來，細小的碎石從邊緣滾落。無人機竟然在投擲震波彈！
“該死！“普蘭顧不得隱蔽，四肢并用向前沖刺。石橋在他身后一段段崩塌，墜入深淵的回聲久久不散。最后一躍，他的前爪勉強勾住對岸的巖壁，后腿懸空亂蹬了幾秒才爬上來。
無人機掉頭返回，機槍開始旋轉預熱。普蘭頭也不回地沖進峽谷東側的針葉林，子彈在身后的樹干上打出一排排彈孔。他鉆進一片茂密的灌木叢，聽到無人機因失去目標而在上空徒勞地盤旋。
普蘭喘著粗氣，檢查藏在腹毛中的硬盤和設備。幸好都完好無損。他抬頭透過樹葉縫隙觀察太陽位置，判斷距離鏡湖還有至少六小時路程。
針葉林的空氣充滿松脂的清香，普蘭的鼻子終于從鹽堿地的刺鼻氣味中解脫。他邊走邊搜尋可食用的植物，找到幾株野蔥和一塊松鼠藏起來的松子。這頓簡陋的早餐勉強安撫了抗議的胃。
正午時分，普蘭穿過最后一片樹林，鏡湖終于出現在眼前。正如莫婭所說，旱季讓湖水幾乎干涸，露出龜裂的湖床和中央的狼首巖——一塊形似狼頭的巨大玄武巖。
普蘭警惕地環顧四周。圣地按理說應該有守衛，但此刻湖邊靜得出奇，只有熱風吹過干草的沙沙聲。他小心地踏上湖床，每一步都讓干裂的泥土發出脆響。
狼首巖近看比想象中龐大，足有三層樓高。普蘭繞到西側，果然發現一道隱蔽的裂縫，寬度剛好容得下一個成年狼人側身通過。裂縫內漆黑一片，散發著霉味和某種金屬氧化的氣息。
普蘭深吸一口氣，擠進裂縫。巖壁冰涼潮濕，蹭過他的傷口引起一陣刺痛。向內爬行了約十米，空間突然開闊，他跌入一個圓形石室。
石室中央是一個石制祭壇，上面刻滿古老的狼族符文。普蘭的爪子撫過那些凹槽，認出這是傳說中的“血啟“儀式——只有特定血脈的狼人才能激活先祖之聲。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阿爾法要清除守門人家族...“普蘭喃喃自語。他從未想過自己可能與那個古老血脈有關，但此刻站在祭壇前，一種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石室突然震動起來，碎石從頂部簌簌落下。阿爾法的人來得比預期更快！普蘭來不及多想，用爪尖劃破前掌，將血滴在祭壇中央的凹槽里。
血液順著符文凹槽流動，發出詭異的藍光。祭壇緩緩下沉，露出一個金屬圓臺，上面布滿精密的水晶元件——這根本不是原始宗教圣物，而是某種高科技裝置！
“先祖之聲...是通訊設備？“普蘭震驚地看著圓臺上升起全息投影界面，上面顯示著復雜的操作指南。他顫抖著將阿爾法的電子設備放在掃描區，裝置立刻發出嗡鳴，投影切換成“銀月計劃“的文件內容。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四面八方響起：“身份確認，守門人血脈。授權級別：最高。請輸入指令。“
普蘭的毛發全部豎起。守門人？那是狼族最神秘的守護者家族，據說五十年前就已經滅絕。難道他的身世...
又是一陣更劇烈的震動，碎石如雨落下。沒時間思考了！普蘭按下投影中的“全頻廣播“按鈕，對著拾音器大喊：“所有狼族成員注意！阿爾法是人類的實驗體，他計劃用血清污染——“
石室入口轟然炸開，煙塵中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阿爾法的金色眼睛在黑暗中發光，手里握著那把人類手槍。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里，小守門人。“阿爾法冷笑著走近，“你和你父親一樣固執。“
普蘭僵在原地：“你認識我父親？“
“當然。“阿爾法舉起槍，“是我親手殺了他，就在這個祭壇前?！?/p>
憤怒像巖漿般涌上普蘭的喉嚨。他撲向阿爾法，完全不顧指向自己的槍口。子彈擦著他的耳朵射入后方巖壁，兩人一起滾倒在地。阿爾法的人類武器在肉搏中反而成了累贅，他干脆扔開槍，露出鋒利的爪牙。
“你以為啟動先祖之聲就能阻止我？“阿爾法一爪撕開普蘭的腹部，鮮血立刻染紅了銀灰色的毛發，“太晚了，血清已經——“
普蘭用頭猛撞阿爾法的鼻梁，聽到清脆的骨裂聲。阿爾法痛吼一聲，暫時松開了鉗制。普蘭趁機爬向祭壇，用血淋淋的爪子拍下“發送“按鈕。
全息投影立刻切換成科考站的文件和實驗視頻，同時那個古老的聲音開始用所有狼人都能理解的次聲波頻率廣播：
“緊急警報。銀月計劃為人類基因武器項目，目標為消滅狼族自主意識。阿爾法為第7號實驗體，攜帶T-307血清...“
阿爾法暴怒地撲向祭壇，用身體撞擊金屬圓臺。裝置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但廣播仍在繼續。令普蘭毛骨悚然的是，阿爾法突然停止了破壞，反而露出詭異的微笑。
“很好，非常好?！鞍柗ú林茄酒饋?，“現在全族都知道真相了。“
普蘭困惑地看著他：“你...不阻止？“
阿爾法的大笑在石室內回蕩：“你以為我在乎他們知不知道？我要的就是恐慌，就是分裂！“他的金色眼睛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當所有狼人都懷疑彼此是否被感染時，秩序就會崩潰。而混亂...正是新世界最好的催化劑。“
普蘭突然明白了阿爾法的真正計劃。血清感染只是手段，他的目的是讓狼族在猜忌中自我毀滅！
阿爾法撿起地上的槍，慢條斯理地裝上新的彈夾：“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小守門人。“
槍口再次對準普蘭的眉心。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灰色的身影從炸開的入口撲來，狠狠撞開阿爾法。
“莫婭？！“普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狼人身上有多處傷口，但動作依然敏捷。她將一個金屬裝置扔給普蘭：“接著！干擾器調到最大功率！“
阿爾法看清那裝置后臉色驟變：“不！“他瘋狂地撲向普蘭，但為時已晚。
普蘭按下開關，干擾器爆發出刺眼的藍光。阿爾法突然慘叫起來，他的皮膚下浮現出詭異的綠色血管，整個人像壞掉的機器般抽搐著。
“血清...需要...定期...補充...“阿爾法跪倒在地，聲音變得斷斷續續，“人類...會...完成...計劃...“
莫婭趁機拖起普蘭：“快走！整個圣地要塌了！“
兩人跌跌撞撞地沖向另一條通道，身后傳來巖石崩塌的轟鳴。普蘭最后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阿爾法被埋在碎石下，但那雙金色的眼睛仍然死死盯著他，嘴唇蠕動著似乎在說：“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