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太后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陸清瑜微微發怔。
像？
像誰？
“孫媳愚鈍，還請太后明示。”陸清瑜清澈靈動的雙眸微斂。
“我與你的祖母是故交，只是因為一些原因，數十載未能相見了。”太后眉眼微垂，遮住眼底那一抹落寞和傷感。
陸清瑜徹底愣住了。
太后竟然與自己的祖母是故交？！她卻從未聽祖母提起過。
等等......
陸清瑜黛眉微抬，忽然想起來祖母曾經在昏暗的燈光下寫信，卻從未讓自己看過。
當時她年紀尚幼，非常好奇，可每每詢問，一向溫和慈愛的祖母都會嚴肅地拒絕。
“瑜兒，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沒有好處。”
然后祖母總會摸著她的頭，溫聲說，“瑜兒乖，去把今天學的針術再練一遍，祖母明天要檢查的。”
陸清瑜紛亂的思緒漸漸回籠，晶瑩剔透的眸子看向了太后。
難道說，祖母一直偷偷聯系的人，是太后？
太后忽然輕輕吐出一口氣，眉眼間漸漸浮上一層寒霜，“丫頭......阿妘，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妘......祖母的名諱是姜天妘。
一想到祖母的死，陸清瑜的心就一陣陣的絞痛。
“一年前，祖母去藥王谷采藥，在山林中遭遇猛獸襲擊。被人發現時，已經......只剩下帶血的衣袍。”
殿內的氣氛似乎瞬間降至了冰點，明媚的陽光穿透窗欞照進來，都無法讓二人微涼的身子暖和起來。
沉默良久，太后才輕聲開口，轉移了話題，“瑜丫頭，你今日救我，是什么原因？”
見陸清瑜神色有些猶豫，太后又補充道，“別有顧慮，現在在你面前的不是太后，只是你祖母的至交好友。”
陸清瑜薄如蟬翼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似是下定決心般鄭重地道，“清瑜要與景王和離，想求您幫忙。”
太后微微一愣，這丫頭不是昨日才和老七成婚嗎？
怎么才過了一日就要和離？
似乎是看出了太后的不解，陸清瑜接著說道，“景王昨日在與我大婚之夜，公然與我堂妹行下作之事，我本意想求陛下下旨準我和離，可陛下似乎不愿。”
太后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她對老七這個孫兒其實一向不喜。
這個孩子看似外表溫良純善，不爭不搶，可骨子里那種工于心計的算計和野心卻是藏不住的。
就是沒想到他還能做出在大婚夜拋下王妃，與其他女子廝混的混賬事來。
太后輕輕閉了閉眼睛，蒼老的面頰也微微一顫。
她雖然貴為太后，可終究也只是后宮之主，無法左右前朝之事。
怎么辦？
須臾，太后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瑜丫頭，這件事我沒辦法直接幫你，但我這里有一個方法，你可以試試。”
陸清瑜神色鄭重地道，“清瑜洗耳恭聽。”
“在我天盛，有唯二兩處獨立于皇權之外的地界，一個是藥王谷，一個是玄天寺。
玄天寺使者承聽仙人神旨，且玄天教乃我朝國教，皇帝對其極為看重。
所以，如果玄天寺使者傳出話，說你與老七命格不和，那么......”
太后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陸清瑜已經聽懂了。
太后的意思是，要借用玄天寺的名號，傳出自己與賀君成命格不和，以此來讓皇帝下旨和離。
可玄天寺乃為國寺，且超脫凡俗，與朝中官員都毫無瓜葛。
她雖為鎮國公府嫡女，卻并沒有玄天寺的門路。
太后從頭上的發簪中抽出一支金光燦燦的簪子，輕輕放在陸清瑜的手上。
“拿這簪子去玄天寺，找明空大師，他會幫你的。”
明空大師，那可是玄天寺的主持神使！
陸清瑜心中對于太后又添了一分敬畏，沒想到太后竟然和明空大師相熟。
小心地將簪子隨身揣好，陸清瑜起身給太后深深鞠了一躬。
“清瑜謝太后指教。”
太后笑了笑，蒼老的容顏并不能掩蓋住她雍容華貴的氣質。
“折騰了一上午，這藥我還未服下呢。”太后伸手指了指桌上那個白玉瓷瓶。
陸清瑜連忙將瓷瓶遞給太后，“太后，這藥是三天的量，每日服一次。三日后，清瑜會根據您的身體狀況，再為您熬制新的藥劑。”
陸清瑜心里有點糾結，她是不是應該把中毒一事告訴太后，好讓太后有個防備。
畢竟，這宮里想讓她老人家仙逝的人，不會任由太后起死回生，恐怕還會找機會對太后下手。
不過就在此時，虞嬤嬤推門走了進來，面上的神色還有些驚魂不定。
“太后，小夏子死了。”
太后喝藥的手微微頓在了半空之中，微微渾濁的雙目驀地射出兩道寒光。
陸清瑜也是神色微凜，小夏子是太后宮里伺候的小太監，他這個時候死恐怕不會有什么好事。
虞嬤嬤已經走到了床榻邊，微微俯下身低聲道。
“太后，御膳房的人說親眼看到小夏子在您的餐食里投毒，然后慎刑司就來拿人，小夏子在路上就死了，太醫說是咬破齒間毒包身亡。”
陸清瑜抬眸，“虞嬤嬤，不知小夏子所投之毒是什么？”
虞嬤嬤稍微思索了一下，皺眉道，“老奴好像記得，說是千什么......對，千蟲散。”
陸清瑜如墨玉般的瞳孔縮了縮，千蟲散，正是太后所中的慢性毒藥。
可小夏子就這么輕松被抓到投毒了？
陸清瑜又想到了蘇嬪臨走時看向賀君玄的陰毒目光，她總覺得這小夏子的死不會這么簡單。
*
鳳儀宮。
皇后漆黑剔透的眸子瞥向蘇嬪，語氣森冷。
“蘇千蓉，本宮欠你大哥的都還完了。從今往后，你兒子的前程，你自己去爭，本宮不會再插手。”
蘇嬪神色不變，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多謝皇后娘娘相助，嬪妾感激不盡。”
皇后神色不耐，揮了揮手，“箐竹，送客。”
蘇嬪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瞥了皇后一眼，“不用送了，本宮自己會走。”
看著蘇嬪裊娜多姿的背影，皇后冷漠幽深的眼底劃過一抹譏諷，雙手輕輕一捏，手中把玩的佛串灑落一地。
“箐竹，收拾一下，本宮要去午睡。”
旁邊的大宮女箐竹躬身行禮，而后跪在地上撿起了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