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長大的那個家里,有理想,是要被批評的。
中學時,想要一雙紅色的鞋子,被父母一頓罵‘心思都長歪了’。
你有美好的向往,要挨罵;
你平庸無奇,還是要挨罵。
他們就是對自己的人生不滿意,你,就是出氣筒。
我必須跳出這樣的家庭。不幸,會遺傳,我要斬斷這個遺傳。何況,我不是還要執行我的戰略嗎。
執行戰略要闖的第一關,是,父母。
我進行了數年的艱苦斗爭:講理、哭鬧、自殘……只為求他們放我走。
那時我想,一對母雞公雞生出一只雄鷹也是不容易,他們承受不起。當然后面的回報是巨大的!我來到廣東以后,老家換季的衣服、安裝暖氣、妹妹結婚、父親搶救……都是我給的錢。一輩子沒出過門的父親,因為我而能來到大城市見識見識,還能坐飛機去旅游。這樣的事,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是牛逼到不行的事。母親更是跟著我游遍了大江南北,包括國外。
可在當時,他們拼命拖住我不讓我飛。他們只認識雞窩,他們對天空感到恐懼;我向往天空,我對雞窩感到恐懼。
為什么就不能讓雄鷹上天,讓雞留在雞窩呢?不會飛的雞,他們又嫌人家沒出息。
我的父母,是我奮斗路上的阻力。但我今天評價這件事的時候,我謝謝他們沒有鬧離婚沒有得絕癥沒有意外身亡……因為,阻力可以克服,如果發生家破人亡的事,我就根本沒辦法飛了。他們雖差但平安無事,這我才能出來闖。
我母親常常說她自己居功至偉,就是因為她撐住了家庭,沒有家破人亡。對于雞來說,能護住雞窩,還能生出一只雄鷹,養大一只雄鷹,也確實居功至偉了。
來到廣東,開始白手起家的歷程,就要闖窮關了。那時真窮啊!公交車票一元錢,我為了省下這一元錢可以走路走上幾站路;中午吃盒飯要五塊錢,我為了省下這五塊錢,早上在出門前就蒸上米飯,米飯上面放一根臘腸,就是一頓飯了;一個季節只有兩套衣服,夠洗夠換即可……
慢慢的,認識的人多了,有了同事有了朋友有了社交圈,也有了圍繞在身邊的追求者。
周老板常常開車到出租屋來接我去玩。有一天晚上,我們去江邊的海鮮酒樓吃飯。這是一家只做熟人生意的店,要預約。人少,環境優美,音樂悠揚,景觀開闊。玻璃窗外是流光溢彩的珠江。周先生教我如何品鑒那些食物:
‘雞仔餅是廣東特產,要小口吃,一次就吃這么一點點,脆香無比’
‘拿一顆話梅泡進紅酒里,你嘗嘗,酒里溶進了酸和甜是不是更醒’
……
愉快,愉悅。
晚飯后駕車兜風,往南,向番禺去。大橋與高速路,燈火與車流,又現代又迷醉。最后回到城里,行駛于天河北路。高檔樓盤云集這條路。
他指著芳草園(當時一座新晉豪宅)說:在這里給你一套房子怎么樣。
我還太年輕,不知如何作答比較得體,但我心里是明確的,那就是‘不,房子我要自己買。房子是房子,愛情是愛情,我不會用愛情換房子’。
當然了,人家周先生對我也不是愛情,但我如果收了房子,我的愛情就不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