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澄陽。
這是乾歸定下來的規矩——如果晶化骨骼患者一旦失去了人類的意識，他將不再是人類，而是晶骸。
也就是這種渾身上下長滿了晶石的怪物。
“老板，惜命。”段菱悅攔住乾歸，“別用晶化骨骼。”
“這里是居民區，如果不能盡快解決它的話，后果不堪設想。”乾歸說道，“菱悅，你——”
段菱悅道：“我來，你剛剛受到了刺激，情緒波動較大，很容易作出不理智的行為。”
“你又要開始教我做事了？”乾歸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
段菱悅垂眸笑了笑，說道：“嗯。”
晶骸的表情由扭曲變成了悲傷，它張了張嘴，最終變成了雕塑定格在臉上。
段菱悅引以為傲的思維信標無法控制晶骸，她皺眉攔在乾歸身前。
晶骸顫抖起來，發出令人不適的咔嚓喀嚓的聲響。
“退后。”乾歸一把撈過段菱悅，“你的戲法只適用于仍有思考的物種。”
“我知道。”段菱悅露出一個微笑，“老板，如果這次我成功了的話，就讓我帶著乾安去做實驗吧，她比我更適合實驗室。”
“什么……？”乾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澄陽！”段菱悅對家的方向喊道。
晶骸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她稍作停頓，發出渾濁的聲音。
“沒用的，我試過。”乾歸說道。
作為礦區的首腦，在礦區勢力擴張的初期，乾歸每天都奔波在前線——前線除了還未剿滅的貴族機甲，便是這些晶骸。
那些晶骸有些尚有意識，有些卻已經變成了沒有思想的怪物，平民們守著那些尚有思想的晶骸，不允許乾歸他們觸碰。
但晶化骨骼一直到第五代之前的傳染性都極強，除永恒和天生抗體之外無一幸免。
為了避免平民將晶骸帶入礦區的純凈區，乾歸只能強行將平民與晶骸分離——能接受分離的人被保護了起來，拼死反抗的人都被乾歸殺了。
她不會浪費時間去對付這群榆木腦袋，她需要對純凈區的人負責。
“老板，我不是叫她。”段菱悅說道，“我是說我們家的澄陽。”
“你發什么瘋！”乾歸反應極快，她很少罵段菱悅，但如段菱悅所言，她現在情緒波動比較大。
段菱悅選擇性的沒聽見。
澄陽在乾歸身后答應了一聲。
“滾回去！”乾歸罵道。
澄陽也選擇性的沒有聽到。
她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了小型激光發射器，又將小型激光發射器與其他裝置組合了一番，組合成了一個像模像樣的激光槍。
“晶骸怕燙。”段菱悅推了推眼鏡，“至于澄陽，老板不用擔心，我們提前說好了。”
澄陽看著晶骸，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反倒是晶骸看著澄陽愣住了。
“可以開槍嗎？”澄陽問道。
乾歸沒想到如今還能聽到這個問題。
面前的澄陽與記憶中的澄陽的臉重合，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下午——澄陽將刀交付與她，說道：
“阿歸，殺了我吧。”
“開槍。”段菱悅說道。
澄陽照做。
晶骸受熱，發出一聲怪叫，它似乎意識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斃，掙扎著想要撲向澄陽。
“速戰速決。”段菱悅說道。
乾歸劈手奪下澄陽手里的激光槍，對著晶骸連開幾槍。
晶骸猶如發狂，四代的晶石比一代要難對付的多，乾歸手中凝成黑色匕首，直直釘穿晶骸的脖頸。
簡易激光槍發熱不均勻，乾歸的手套被燙穿了。
“這種事情……讓我來吧。”乾歸道。
段菱悅皺眉。
澄陽也無辜的看向段菱悅。
“回家。”乾歸說道。
……
段菱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第一次見到乾歸是在科學家宴會，那一屆宴會在維克的試驗園區開展，乾歸同時作為實驗品和維克的女兒登上舞臺。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禮服，眼神冷漠，語氣冰冷，像是沒有情感的人偶。
她挽著維克的手臂，自始至終都是那副表情，直到終焉的公司提議要買斷乾歸。
維克與終焉公司的議員不歡而散，維克似乎很喜歡她，但是她看到維克吃癟的時候，冰冷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喜悅。
她找借口與這位實驗品見了一面，這位實驗品的戒備心很重，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多余的話。
直到她們談到自由。
乾歸說：她一點不喜歡維克，維克害死了她唯一的朋友。
但是當她問起她的朋友是怎么死的時候，乾歸又不說話了。
她與乾歸交換了聯系方式，沒想到第二次見面會來的那么快。
乾歸一身血前來求助，她說她殺了維克，終焉不會放過她。
段菱悅心軟，將乾歸送去自己母親的貴族朋友那邊尋求保護，沒想到不久后，乾歸便處理掉了那個貴族，并籠絡了貴族的軍火商。
不知她對軍火商灌了什么迷魂湯，軍火商不僅與她交好，甚至為此與貴族家族產生了嫌隙。
再見面的時候她已經成為了礦區二把手。
二把手申請與她合作。
段菱悅沒想到短短幾年時間自己與乾歸的身份發生逆位。
她答應了乾歸，也因此與乾歸有了更多接觸機會——她心狠手辣，卻又心思縝密，礦區大權逐漸向她傾斜。
她總是有意無意將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給段菱悅看，卻又讓段菱悅看到自己殺伐果斷的一面。
段菱悅不知不覺掉入了乾歸的陷阱，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成了與乾歸共同殺死礦區首腦的共犯。
乾歸奪得大權，迅速開始了擴張，但無論是戰術還是策略都談不上仁慈，甚至有些殘暴。
她一步步殺死自己最親近的人，但身邊的盟友卻越來越多，大到貴族小姐，小到街區混混。
乾歸說過自己死后所有盟友要不擇手段的自保。
她所選擇的道路相當極端。
為什么非要這么極端呢？段菱悅不理解，她追溯了乾歸的過去，打算從“殺死至信”入手。
但現在卻失敗了，她和澄陽明明可以趕在乾歸之前殺了晶骸，乾歸卻直截了當的奪走了激光槍。
要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