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城是嶺南幾城的心腹之城。
林安看著在梳妝臺前靜默了很久的少將軍,終于走了過來,“主子,何不扮作姐弟三人?那城南的黎氏,如今正為女兒求取上門女婿,正張羅著比武招親,梁七可是主動求著跟來的,他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
寧溪動了動眼前的梳妝臺前安好的孤刃,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主子,離劍和孤刃都是江湖上露了面的武器,不可隨意現身,這次還是讓梁七去吧。”林安勸道。
見自家主子還是沒有動,林安嘆了一口氣,“主子總是如此猶豫不決,到最后別江湖江湖去不成,朝堂朝堂入不了,這次,不是很好的機會嗎?”
寧溪這才看著林安,一身男裝早已穿得太過自然,雖然誰都能看出來是女兒身,但她就喜歡如此,跟她一樣。
寧溪嘆了一口氣,“嗯,聽林安的。”
林安笑了笑,笑容很是好看。
寧溪看著,一掃陰霾,也不知那年從那被敵人屠戮的村莊里撿來的小孩,怎么就長成了這大人模樣,寧溪想起那年剛誤打誤撞救了林安,反而被那人認回,一時只覺命運糾葛。
“主子,如果還沒有決定,那就聽從內心,給自己留一些選擇的余地吧,”林安繼續說著話,“主子若累了,就別想了,他們二人之間的問題,那些要問的問題,總是要問出來,藏得越久,傷人傷己。”
寧溪閉了眼,這些話,她聽很多人說過,但是從林安嘴里說出來,還是更刺透心臟,“好,聽林安的,讓梁七出面吧,只是黎家的消息,也不是那么好打聽的。”
林安倒沒有擔心,“他與那黎家女兒,倒也年歲相仿,又早有瓜葛,主子到時候將他放在嶺南,又有什么不好?”
寧溪這才看向林安,“不必。”
林安低了頭。
“記住,這些,都與你們無關,你們要做的,就是忠于圣上,忠于百姓,其他的,我的事情,甚至于往后,我到底如何結局,都與你們無關,這是你們的出路,”寧溪說得很是明白。
“主子也是這么對將軍和夫人說的嗎?”林安問得直白。
寧溪聞言一笑,“是。”
“將軍和夫人一定很傷心吧?”林安嘀咕。
寧溪看了她一眼,“他們有何資格傷心。”
林安道:“屬下知道了,可是我只知道,我的命,是少將軍救的,您想做的事情,也是林安想做的。”
寧溪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想了想,便放下了孤刃,“既如此,嶺南的事情,你二人去做吧,我不插手,做好了,你十八歲生辰的時候,我將那匹馬送你。”
如此,倒也便宜,不用擔心與那些人或者那人不必要的見面。
林安高興應道:“是。”說完本來要轉身走的,可還是又回頭道:“少將軍還是幫忙去接應安排一下臨海那邊來的兵馬吧。”
寧溪看著眼前的小女子,寵溺道:“嗯,去吧。”
林安這次是真地轉身走了。
寧溪索性散了發,看著鏡中的自己,又想起被自己小看的林安,當年跟隨長公主時,自己也不是那么小嗎?比林安還小。
鏡中的人,早已不是當年稚嫩敢勇的模樣,眉眼間竟然是無盡的愁容。
自己多大了?
竟也到了二十有三的年歲。
難怪將軍和夫人總是愁眉不展。
先是那年隨意攀婚,后又暗戳戳地給自己介紹軍中尚未婚配的少年將軍。
寧溪自嘲一笑,景二她都不要了,要那些歪瓜裂棗?
想想又覺得太狂,還是嘆了一口氣······
景二公子……
算了,這往后的牽扯,更不能相認,也希望那藥能再多撐幾年······
寧溪皺了皺眉,想起林安的那句“傷人傷己”,近些年,心里卻更多的疑慮,雖然當時宗親已經查實,但是先圣怎么就突發惡疾而去,甚至連最后一面,長公主也沒有見上,這就是圣室姐弟之間的心結。
可是······
如今的朝堂,經不起這些問題,坐在那圣位上的,是長公主的弟弟,本就備受得位不正的風言風語,長公主更不能輕易去查。
寧溪最后實在想不過,便又躺去休息,讓林安和梁七出頭,倒也是很好很愜意的安排。
寧溪睡了一日,后來實在無聊,便稍作裝扮,在湯城里逛了起來,聽得嶺南大戶黎家的比武招親甚是精彩。
寧溪喝著茶,笑了笑,梁七武藝,如今在江湖上已經是前十,排在前面的,都是可以做他爺爺叔伯的人,當然,除了她,所以,自然不用擔心,梁七樣貌也是翹楚。
寧溪想著,有種看著自家好大兒的自豪感。
來了這幾日,湯城一直是風和日麗,沿途進城的時候,或稍微往外走些,都是一派秋收農忙時節,不過這農忙里,透著一股焦急的氛圍。
聽說封曲泠到的第一天,就投了公文,去了湯城財資屬查賬,這幾日都是在那里,而景二公子一直都沒有現身。
封曲泠倒是有趣,圣都之時,想著隱秘行事,但是顯然他早已發現,嶺南的水,可不是那么清,人還沒到,早已是進入了別人的掌握之中,那既然如此,還不如弄得大張旗鼓些。
所以封曲泠近日很是高調,不但去了湯城的所有部閣拿到賬本,甚至放出風聲,嶺南幾城都要走遍。那些官員倒也很是配合,要什么給什么。
奇怪就奇怪在,封曲泠在嶺南沒有受到任何阻力。
而且,到了的這小半月,嶺南艷陽高照,并無半點風雨,秋收已經完成了大半,更有一半以上米糧入了倉庫。
嶺南土地自古肥沃,秋收的糧食更是喜人。
梁七如今正在與黎府說親,也不知從何處得知,梁七竟是定北長公主的屬下,寧溪聽著,挑了挑眉,傳言有錯,又似無錯,知道是有人特意放出來的消息,而且源自圣都,便任由其發酵,如今還在圣都的長公主告知了圣上,過不久要親自來黎府求親。
這條消息一出,封曲泠那邊就開始受到了一些阻力。
此消息傳到嶺南的時候,嶺南的秋收已經差不多到了結尾。
而嶺南的天終于下起雨來,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