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是不可能吃了,出去時,門外有一輛馬車,兩匹馬,寧溪上了馬,然后對顧戍說:“好好送景公子回去,披風帶著,馬車里備手爐,別冷著了他。”
顧戍領命。
“快,林安,飛奔回去。”
林安看著衣裳不整的主子,趕緊策馬跟上。
景二公子好不容易穿好衣服,走出別院,便只見顧戍在馬車旁等著,景二公子看了看自己不成樣子的衣服,上了馬車,“去蕭府。”
顧戍又遞進來手爐和厚厚的披風,“主子說,別涼著。”
景二公子怔了怔,接過了,在馬車里發著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景二公子好不容易到了蕭府,卻是蕭尹親自攔了門,看著他狼狽的模樣,知道他是真心,不然不會如此不顧形象,“二公子,先回去吧,若真的求個長長久久,便也要忍一時分別,丫頭淘氣,欺負二公子了,蕭某代她陪個不是。”
景二公子語塞,敢情連蕭掌事都知道是他被欺負了·······
“嶺南還需二公子的助力,若是二公子放手不管,那才是絕了你們二人之間的可能。”
景二公子深呼吸,道:“我知道,可是······該好好道別······”
蕭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瞇著眼看了看他破了的嘴唇,道:“這,還沒好好道別嗎?”
景二公子有苦難言。
“先回府衙吧,天冷,她會擔心的,”蕭尹勸道。
景二公子沉默了,看著蕭府的大門,仿佛過了許久,才轉身進了馬車。
蕭尹讓人關了大門,這才瞪了門后的人一眼,“成何體統?”
不過看到那眼中的落寞,瞬間熄火,“快,快去嫂嫂那里,還有多少要收拾,這一天天的。”
第二天,寧安侯的車架從蕭府動身,一路都有城民相送,出了城,到了十里亭,那里早已立了一人,見車架至,卻毫無停下來的意思。
那人好像早就料到如此,長笛橫于唇側,一曲長相思便婉轉而至,那車簾微微動了動,又放下了。
還是梁七之前照顧了景二公子許久,策馬過來。
等一曲畢,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梁七問道:“公子,可有話?”
景明緊握著長笛,只道了一句。
梁七便抱拳離去,策馬奔騰,到了主子的馬車前。
里面傳來林安的聲音,“主子問,何事?”
梁七道:“景公子說,別哭。”
梁七說完,馬車里倒沒有聲音。
梁七想著,這一句,他七尺男兒都差點老淚縱橫,自家主子怎么沒有反應呢?
又聽得馬車里的林安先哭出了聲。
梁七又嘆,主子還是沒哭嗎?
馬車里的林安看著主子,只見她聽了梁七的話,先是下意識地一笑,彷佛說著怎么可能,但下一秒,卻被滴在手背上的淚珠驚到了。
寧溪看著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又用手指掃了掃臉頰滑落的淚珠,彷佛有許多不解。
真的,哭了?
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把林安感傷的先哭出了聲。
寧溪閉了閉眼,將眼中蓄滿的淚水一并滑落。
然后聽著林安的哭聲,一路前行。
景明,你怎么知道我會哭?
半個月后,寧溪卻沒有駐邊將軍府,而是去了自己軍團的營地。
梁大小姐,如今的寧安侯,手下的兵團,是西北軍的第九兵團,以前只是一支散兵,但如今,是西北軍最鋒利的一把刀。
寧安侯到了營地,早有屬下陳十三接著,匯報了近期事宜。
寧溪聽完,頗為贊賞,“把你留下,最是讓本侯放心,從嶺南新收編了一千人,你去訓練一下,兩月后整編入伍。”
“是,侯爺,還有一事,”陳十三道。
寧溪知道他已匯報完兵團的事,留到最后的,自然是最不敢報又不得不報的,“何事?”
“侯爺,圣上已有旨意,將城南梁家的宅地和新的封地合并,在那里為您修建寧安侯府。”陳十三知道自家的少將軍,如今的寧安侯,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
果然見她皺了皺眉。
“侯爺,寧安侯府開春后就要開工了。”陳十三道。
“為何本侯不知曉?”寧溪問道。
“是老夫人以誥命身份求的,”陳十三如實道。
寧溪聞言,冷笑,果然,不安分,“嗯,明天去看一看,把管事的都叫齊。”
“是,侯爺。”陳十三知道這件事情只有侯爺回來,才能處置。
寧溪想了想,又道:“準備筆墨奏章。”
不一會,寧溪在一旁喝著茶,林安卻在那里謄寫著奏章,眾人皆知,梁大小姐被認回梁家的時間太遲了,文不成武還就,所以由執筆官林安謄寫代寫奏章,也是合情合理。
林安寫完了,呈了上去。
寧溪看了一遍,“速速送往圣都。”
“是,”林安去辦了。
第二日,寧溪先去了建造寧安侯府的地方,見果然依山傍水,寬闊得很,又有三山環繞,果然是屯兵練兵的好地方。
那些管事的都已等在那里,與寧安侯一起在風雪中足足盤桓了十多日。
不過,圣旨到的那一日,寧安侯隨著宣旨官一起到了一直沒回去過的將軍府。
冰天雪地里,看著來得齊全的梁家人,寧溪臉色一直冷冷的,即使梁將軍和夫人一直朝她眼巴巴地看著,寧溪也沒有回看一眼,而是與他們隔開了一些距離,一個人站著。
“寧安侯,梁將軍接旨,”宣旨官道。
寧溪和梁家人齊齊跪了下去。
先滿臉驚恐的是跪著的梁老夫人,因為她的誥命身份被撤回。
宣旨官說:既然梁老夫人以誥命身份請旨,圣上已應允,該收回這份封賞。
然后便是梁老夫人最寵愛的孫子梁承恩,因為他精心修建的別院被賜為新的寧安侯府。
宣旨官說:聽說梁二公子的別院甚是奢華,梁二公子無功不受祿,還是贈予寧安侯居住吧,那些東西也不用搬出來,把仆從管事帶回梁家即可,寧安侯自行處理別院里的所有。
“啊,對了,”宣旨官說道:“圣上說了,別院里那些女子,也交由寧安侯安排,至于梁二公子的罪責,也是梁老夫人的誥命和寧安侯的軍功換了平安,只是梁二公子這一支,百年內不許入朝為官。”
接著震驚的,是梁將軍。
宣旨官說:現在正在建造的寧安侯址,改為西北軍新的訓練場,百夫長以上的軍士都需入內受訓,西北軍交由寧安侯掌軍。
宣旨官冷冷看著早已抖如篩糠的梁家人,吩咐梁將軍道:“將軍,去府內取了虎符和印信來吧。”
梁將軍早已起身,在梁老夫人和梁承恩的哭聲中走回了將軍府,很快端著一個盒子出了來,重新跪到了宣旨官面前。
宣旨官檢查完畢,交由身旁的內官端著,笑著走到寧安侯身前,親自接過了錦盒,呈了上去,“寧安侯,請接虎符和印信。”
寧安侯接了過來,“臣恭謝圣上!”
宣旨官親自扶起了人,“寧安侯,請起。”
寧安侯起身,將錦盒交給了一旁的陳十三,“多謝大人千里迢迢而來,一道辛苦了,請入府內歇歇腳。”
宣旨官笑盈盈看了看這赫赫的將軍府,又看了看跪著的梁家人,問:“圣上問,當日鬼門橋畔,老夫人和將軍夫婦舍女兒而救梁二公子,如今,可有誨?”
梁老夫人早已哭得泣不成聲,幾近昏厥,當然不是悔,更多的是恨。
梁將軍和夫人看著隔著距離的女兒,難以成言。
宣旨官冷笑一聲,轉而看向寧安侯,道:“寧安侯美意,下官感激,只是這粱府,就不叨擾了,那邊驛站已備下,這幾日再去看看訓練場看看,圣上的意思,是讓本官在西北待上些時日,看看寧安侯順利交接。”
寧安侯拜謝,“如此,那就請大人直接去營地如何?那里也有營帳供大人居住,方便督軍。”
宣旨官笑了笑,“督軍不敢,就是給寧安侯撐撐腰,”又想到了寧安侯的提議,點了點頭,“甚好,那依侯爺的,您安排吧。”
寧安侯對著梁七道:“梁七,務必盡心安頓好大人們。”
梁七道:“是,侯爺,大人,這邊已備好車架,風雪不小,快請隨屬下前去。”
宣旨官看了看還跪著的梁家人,道:“都起來吧。”
又對著寧安侯道:“寧安侯想必也有話要說?下官先告退。“
寧安侯恭敬送走了人,才轉身看著梁家人。
風雪欲來,可是她就是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