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陪著藥老夫婦吃了飯,便下了山。
魏盟回了軍部,寧溪讓齊商把景明又送回了府宅。
寧溪看著景明那哀怨的目光,轉身得利索。
齊商看著一臉惆悵的景大人,勸了勸,“大人,咱們先回去吧。”
景明只得回去。
寧溪到了侯府,果然見到也一臉哀怨的林安,主子已經好久沒有回來了,“主子,你可回來了,藥老答應了嗎?”林安有些擔心,對于府中這位神秘人的傷,府醫已經束手無策,只是讓去求藥老夫婦,寧溪這才求了人,她以為很難,因為藥老夫婦輕易不下山。
“嗯,你準備一些用物,衣食住行的都有,準備齊全了,明天把這些一起送往孤山。”寧溪也沒想到,藥老夫婦竟然歸隱到了西北,就在她的地盤上,隱約又明白了公孫離為什么會在將死的時候,到了西北,“你先下去安排吧,不要假手他人,親自去辦。”
“屬下知道,”林安知道主子肯定跟人有話說,連忙去準備了。
寧溪看了看客房,打開門,果然見里面有一人,此刻還是躺在榻上,她一開門,他的視線就沒有挪開過。
寧溪走過去,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看著他,“好像好些了。”說的是他的樣子,林安把人照顧得很好,即使還是蒼白瘦削,但是衣容干凈整潔,已經恢復得很好了,“聽林安說,你很配合。”
公孫離雖舍不得能看到她的任何機會,可是他從來也知道,自己的這份情,自從那年說破后,便是她的負擔,“我想快點好。”
寧溪自然知道,心里一直沉沉的,悶悶的,“公孫離,對不起,我當時,想走。”這算是對當時假死的道歉和解釋。
公孫離聽了,想起當時的痛苦,好像還是能感覺到那種天光都滅了的絕望,“我知道,這段時間,躺在這里,夠我想明白很多事情,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想盡快好。”
“可是,你的身子,本就已經······又和魏盟一戰,很不好,你······要對自己好些,”寧溪還是對他說著實話,都是軍中之人,自然不會扭捏。
“對不住,又讓你很為難,若是知道你還活著,我一定待自己很好,等著你來找我,對不起,我當時太難過了。”公孫離這一生,都在為著眼前的女子而活,可是他知道圣上和她的情義,便知道毫無機會,所以只愿好好守護著她,可是聽到她的死信的時候,便再也沒有了支撐的理由。
“整個東北軍,說放下就放下,你知道我不喜歡,”寧溪道。
公孫離苦笑,“我知道,我知道,家國于你,總是在很多事情的前面的,這也是你如此選擇的原因吧,你已經做出選擇了,是嗎?”
寧溪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他。
“我真愚蠢,我早知道你不喜歡,我該早些猜到的,你那么不喜歡被人困著,卻因為恩情,被困了那些年,我早該猜到的。”公孫離很后悔。
寧溪好像也回到了曾經那暢快的日子,眉眼松動了些,“你說,若是先圣沒有駕崩,我們是不是都在過自己喜歡的日子,她一定會是圣后,他會是一個閑散的王,我會是······”寧溪沉默了,曾幾何時,她竟然也想過與他的未來,可是此刻,只覺得那是另一輩子的事情。
公孫離知道她的任何未來里,都不可能有他,他也曾想著,就這樣守護著她一生,所以當她離去的時候,這人世便沒了意義,“你會是他最寵愛的王妃,圣上當時,也很不好,他曾說過,很羨慕我,你和圣上,很好,他也不知道,是嗎?”
寧溪看著他,也許是厭倦了所有的欺騙,“嗯,我厭倦了,看著先圣的心血一點一點飄搖,長公主還有心結未解,圣上無能為力,我要破局。”
公孫離沉默了好一會,大概想到了許多,看著她問道:“我若還是東北軍軍帥,你最后,可會用我?”
寧溪笑了笑,看著眼前的人,“公孫將軍,是長公主的底牌。”
公孫離轉頭,掩過心中的懊悔和落寞,“對不起,少帥,對不起。”
寧溪搖了搖頭,安慰道:“沒關系,圣上也沒有讓我失望,你其實也選了,是嗎?”寧溪說的是他當時想要讓長公主的人接任東北軍的事情,以及他此次對自己這個寧安侯起的殺心。
公孫離長嘆了一聲,“還好,還好,你們都比我聰明,你沒有被傷著,可如今東北軍,還是長公主的人。”公孫離想到自己的所為,很是羞愧,若不是自己強弩之末,也不會用那樣的手段去暗殺寧安侯。
他心中,一直是向著長公主的,當時東北軍之爭,他隱約聽得朝中局勢,知道這寧安侯一定會成為圣上在軍部對抗蠶食長公主的棋子之一。
“你選擇圣上的原因,是因為······”公孫離停了下來,又自我否認道,“應該不是為了情,若是,你不會連他也瞞著,我知道,我們都知道,那圣后的位置,是你不要了。”公孫離又嘆了一聲,“難怪先圣當年,在我們所有人中間,最看中你,只有你,還保留了當年初心,少帥,為什么?”
寧溪看著他,也想起了很多事情,“因為長公主要的并不是那個位置,而圣上是很好的君王,他可以保天下和百姓安穩。”
“長公主也是,你應該知道,”公孫離終究還是忠于長公主。
“那此時的她,就該放權,而不是讓朝中君臣不安,”寧溪道。
“岳文玉說,還沒到時候而已,我相信長公主,”公孫離不忍聽她如此說。
“岳文玉…….早該是時候了,如若沒有猜忌,長公主早已分了兵權,”寧溪嘆道:“你可知,長公主已經回了圣都?”
公孫離皺了皺眉,“她終究還是動了。”
“怕還有些時日,這次是幫著圣上處理后妃和后戚的事情,我也想看看,他們會如何抉擇。”寧溪淡淡地,仿佛棋局之外的觀客。
公孫離又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她哪把那些看在眼里,這些人雖然棘手,但不比器城王,與當年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有些關系,那你如今,如何打算?”
“自然是幫圣上和長公主分憂,”寧溪點到為止,自然知道他能想明白。
公孫離此時是無盡的懊悔,“若不是這身子,也定然陪你看看,”說著,又看了看寧溪的神色,公孫離長嘆,“我懂了,少帥,疑人不用。”
寧溪不忍,“藥老夫婦能治你的腿,也能治你的傷,明天,我會讓人把你送到孤山,好好養著病,其他的,你不用擔心。”
此時的公孫離,自然知道這是她最仁慈的安排,“好。”
寧溪起身,但終究還是說了出來,“西北那些線,這些時日,已經清理干凈了,你的音訊,不會再傳回長公主那里了,你不要再有其他的心思,藥老夫婦的生死,也在你手里。”
公孫離看著她,“我早知會如此,在看到你的那瞬間,我就知道,你放心,在圣上和長公主之間,我永遠忠于長公主,可是,在你和長公主之間,我永遠忠于你,你再等等,再給他們一個機會,好嗎?”
寧溪并沒有再說什么,出去了。
寧溪走出客院,又在侯府走了半天,最后卻還是鬼使神差般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她知道他新買的院子,比起官中的宅邸,小了些,可是難得是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