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退后一步,“去吧。”
待馬蹄聲遠,寧溪再也撐不住,跌落在曾于他一起坐過的屋檐下,手中握著馬鞭,許久,林安進了來,“主子?”
寧溪聞言,抬頭看著,才找回思緒,起身,“走吧,圣旨也快到了。”
··················
圣都
長公主煙雨瀾熙看著眼前的女人,內心早已無數的話,卻也只是靜靜坐著,喝著茶。
她是弟弟的小圣妃,自從四年前誕下大圣子而封妃之后,一直是最得寵的女人,如今已誕有兩子,是弟弟最寵愛的后妃。
長公主久在朝廷勢力之外,對這些從來沒放在心上,但是隱約也有了解,尤其是前段時間,在圣都盤桓一段時間,多少還是知道的,小圣妃是崔氏嫡女,父親是左相崔相,兄長是西南軍團的軍帥,之所以,小圣妃的外戚勢力不容小覷。
大圣妃岳氏先入宮,誕有公主,去歲又誕下三圣子,但外戚勢力不能與之相比,其兄長不過是長公主手下的將軍岳文玉,遠在定北,在宮里,都是避著崔氏鋒芒。
長公主喝著茶,看著眼前風姿綽約的女子,隱忍著許多情緒,她竟然,私詔自己入宮,一道與弟弟言語類似的信,將自己從府中宣召來了這里······
這道玉令,挑起了長公主內心的反意,她什么時候,是眼前這樣的人,一封信就可以招之即來的存在了?
長公主微笑著,想著這些年無數忍讓的心思,到最后,都只剩眼前女子笑著的臉。
“長姐,妾身聞得定北都安寧了?”崔氏婀娜地問道,態度和語氣都還算誠懇,也謙卑,不過遮掩不住骨子里的驕傲,是啊,世人眼中的貴女,從小金枝玉葉地養著,自然有驕傲的資本。
“回圣妃,是,都安寧了。”長公主依舊淡淡笑著。
“那就好,二郎也一直記掛著長姐,讓我一打聽到消息,就催著長姐回來呢,”崔氏彷佛聊著家常,她對長公主并不是很了解,只是聽得別人說過,如果了解的話,她也許不會如此做。
“多謝圣妃記掛,為圣上分憂,是為臣的本分。”長公主這些話,若是說給弟弟聽,他大概會給自己跪下求原諒,可是圣妃不懂。
“是呢,長姐一直不在圣都,總是在定北軍中忙碌,當年一別,如今才肯回圣都,都與我們都生疏了,麟兒還總是說著,要見姑姑呢,”小圣妃又一步步往自己想要聊的話題里聊著。
“是,是臣的不是,只是邊境,也得有人守,麟兒幾歲了?”長公主的脾氣因為提到那個孩子,終究是壓下來了些。
“三歲了,這次長姐就長住一段時間吧,咱們也多走動走動,麟兒還沒見過姑姑呢。”小圣妃生得極美,說話也好聽,如此,長公主的怒火,因為想到侄子,因為想到弟弟,也平了許多。
“好,都聽圣妃的,”長公主應付著。
那崔氏見她臉色更緩和了些,臉上的喜色更多,“是呢,也是有一件事,想問問長姐,所以才這么急著將長姐喚回來。”
“哦?”長公主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感激她終于要說到重點了,“何事惹得圣妃如此煩惱,還請告知。”
崔氏嘆了一口氣,“這話,本來是圣上問長姐更好,只是他幾次三番都沒有問出口,怕傷了長姐的心。”
長公主眼眸微瞇,“還請圣妃明言。”
“長姐可知這些年,圣上為何不立圣后?”崔氏便終于說了出來。
長公主果然也皺了皺眉,這倒說到了她也關心的地方,“正是,我也跟他提過,只是他并不明言,這是圣上的家事,臣也不敢多言。”
崔氏聞言,更是放心了些,便道:“若要立后,必得有煙雨圣室的龍鳳玉佩,于立后大典上告知先祖,才是正統,文淵閣主管文禮之事,也跟圣上提了幾次,圣上只說是還沒到時候,后來我與姐姐大圣妃問得勤了些,圣上才將實情告知,不知長姐,是否知道這龍鳳玉佩的下落·······”
長公主早已在她說到龍鳳玉佩的時候,就已經手微抖了一下,放下了茶,她并沒有入圣室,先圣也沒有告訴她,她只以為那是他給自己的定情之物,并不知道是圣室大婚之禮······她與先圣的事情就算天下不知,可是宗親和重臣,是知道的,崔氏自然也知道。
圣上拿不出龍鳳玉佩,那去處自然是要沿著先圣找······
崔氏看著長公主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問對了人,也不枉她瞞著圣上如此一番,雖然長公主遠離朝堂許久,但她依舊是圣上最信任的人,這種信任遠遠超過她的父兄,也遠遠超過她這個寵妃。
崔氏還要再說什么,長公主止住了她,“圣妃不必再多言,臣已知曉,放心吧,我會與他問清緣由。”
崔氏聞言,十分詫異,難道龍鳳玉佩,竟然不在長公主手里,“長公主也不知這龍鳳玉佩的去處?”崔氏這次是打定了注意,寧愿得罪長公主,也要問清楚。
長公主看了她一眼,想起了那人,如果沒猜錯的話,龍鳳玉佩,都應該是在她手中,若是她還在,自然不能提,可是她如今已經······
“小圣妃久在圣上身邊,難道沒有聽過少帥這個人?”長公主倒想看看,這個名字,對于這圣宮之人,意味著什么,果然,見小圣妃身子一顫,鳳眸微凝,“真是在她那里?”
長公主不言語,任由她自己思索。
“那如今,去哪里找?”小圣妃悵然若失。
“她的東西都在定北,臣命人去尋尋看,”長公主點到為止,已經不想再浪費時間。
崔氏也甚是玲瓏,“是我不懂事了,求長姐寬宥。”
長公主早已不是剛才憤怒的神情,太過復雜,只是點了點頭,“臣知道了,有你們在圣上身邊,臣也欣慰,此事,是我無知,倒耽誤了圣上的事,是做姐姐的不是,不知圣妃還有其他事嗎?臣身子不好,實在極累。”
崔氏連忙表達歉意,“是我不懂事了,圣上過午就能從獵場回宮,見到長姐,想必也十分開心。”
長公主聽懂了她話里的擔憂,看著眼前的女子片刻,笑了笑,“是臣牽掛弟弟,來宮探望,圣妃也只是與我暢談而已。”
崔氏感慨于她的通透,認真施了一禮,然后恭敬地將人送出了宮。
岳文玉看著長公主心事重重地走出宮,十分擔憂地走上前,“何事?圣上在嗎?”
長公主看了看他,盡力一笑:“先跟我回長公主府。”
岳文玉應允,“好。”
大概是知道這次長公主是從行宮騎馬而來,所以圣妃還貼心地準備了舒適的馬車,長公主早已登了上去,岳文玉騎了馬跟在一旁,一起回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先是睡了一覺,然后去沐浴,圣都比行宮冷,長公主身子又不好,侍女早已備上了入秋的衣服。
長公主包裹著自己,坐在檐下,看著院子里的清冷,那桌上的茶熱了又涼,已經被侍女換了好幾茬了,換到第四回的時候,天竟然下起了雪。
長公主看著那雪,依舊連身子都沒有挪,到底是撿了杯茶熱熱身子,不過對于修習武藝的人,并不覺得冷。
也不知看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起來,雪卻越下越大,那屋子里,廊道里,都已經點起了燈。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煙雨朗就在風雪里,到了長公主的面前。
他依舊乖巧得很,走到了她的椅子前,單膝微彎,屈膝而來,靠在了姐姐的身邊。
“朗兒,奇了怪了,剛過中秋,就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