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完畢,因為要留下來給圣上匯報案子,景明出來得最晚,緩緩走出來的時候,景行已經在宮外等了好一會,景明走過去,正要上馬車,就見宮門大開,圣上的車架已經出了宮門,往東邊疾馳而去。
景行神色沉重,“宗長大概沒了。”
景明聞言,也是沉默。
哥哥口中的宗長,是那位煙雨川宗長,是朝堂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還是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因為他的離去,這圣都的風云,又要變幻了。
明里暗里搓磨了許久的兩方勢力,大概再也安穩不了了。
“走吧,回家等著消息。”景行先上了馬車。
景明趕緊跟了上去,若是宗長真的不好,接下來文淵閣怕是最忙的。
圣上和攝政王親臨川王府,送走了這位一直輔佐圣上的老臣,其三個兒子卻因都在邊關,還未趕回來,圣上下旨按國父之禮安葬。
莊嚴的馬車里,坐著圣上和攝政王。
“姐姐,”年輕的圣上輕輕喚了一聲,眼疲憊地睜開,看著另一邊的人。
長公主聽得,看著他,嘆了一口氣,道:“不用擔心,姐姐在。”
“好,”年輕的圣上乖巧一笑,“川王一走,這宗親就壓不住了,還有往日支持器城王的人,只怕又要開始興風作浪了,還好姐姐在。”
“軍部里,早已有異動,朝堂上只怕也是如此?”長公主分析道。
“是,我用的那幾個人,都被壓制得很厲害,”煙雨朗想起最近所有的動蕩,也許是在姐姐身邊,所以不再掩藏,“若不是姐姐回來,這次只怕我也沒有能力去穩住了。”
“西南那邊也是嗎?”長公主也有些擔心,“是否也動了?”
“嗯,也動了,外姓之王,久有不臣之心,與外戚勾結,早該清理,朕信寧安侯的實力,西南那邊不會有差錯。”圣上道。
長公主自然也知道那位的本事,西北鐵騎軍更是大成,自然不擔心。
“朗兒?”長公主試探地喊了一聲,欲言又止。
“姐姐?”煙雨朗在姐姐身邊,甚是安心,難得見長姐如此,問道:“遇到很為難的事情了嗎?”
長公主還是有些猶豫,可是煙雨川宗長一死,圣都局勢瞬息萬變,她不得不出手,想到這里,寧溪嘆了一口氣:“你會相信姐姐嗎?”
煙雨朗笑了一下,“永遠。”
“小圣妃這邊,還有李尚,我記得你帶他去過定北的,”長公主點到為止,她的圣上弟弟反正也了解。
煙雨朗沉默了片刻,方道:“我與姐姐一樣,早已沒有選擇仁慈的資格了,殺吧。”
“小圣妃留不留?”長公主自然知道帝王之側的血腥和冷酷,但她從來只在軍營,這后宮和前朝,或許并沒有弟弟更擅長。
煙雨朗微微抬頭看著姐姐,猶如兒時的乖巧,只是接著說出來的話語,又是帝王家的無情,“她不重要。”
長公主沉默了片刻,“孩子呢?也不重要嗎?孩子會沒有母妃。”
煙雨朗嘆息了一聲,“宮里的孩子,有的是母妃,她自己選的路,又能怪得了誰?”
長公主明白了,“好,我知道了。”
“姐姐,我想睡會,”煙雨朗低語道,彷佛好累好累。
“好,”長公主看著閉目養神的人,“好好睡吧。”
長公主也想閉目休息片刻,可是在冷溪夾道那里,圣上的車架,居然遭到了襲擊。
這是圣都,天子腳下,竟然還有刺殺之人。
能刺殺皇族的人,自然也是能取而代之的人。
長公主先是冷冷地聽著車架外面的聲響,煙雨朗也早已從休憩中醒來。
長公主聽得形勢,便仗劍而出,見車架早已被黑衣人包圍,且都武功修為甚高,連圣上的暗衛都現了身,守在了車架四周。
長公主冷冷看了片刻,便加入了戰局。
交手過后,長公主手中的殺招更狠,早已知道這些人是死士,因此手下毫不留情。
竟然盞茶功夫過后,這些人才被剿滅干凈,看來是下了死手,而且禁衛從尸體身上沒有搜出任何線索。
長公主本已轉身回車架,卻突然回身抬手,可是有人比她還快,早已截住了那些暗器,并反手一招,冷溪對面便出現了好幾聲響動,早有禁衛飛躍過去,將人押了過來,不過提回對岸時,竟也都是尸體一具了。
“愚蠢!”現身的凌易看著沒有抓回來活人,有些怒,對禁衛說話也沒客氣。
長公主的眼眸里閃過一道深寒,看著地上的尸體,這些人的暗招就算沒有凌易,自然也不會得逞,可是她恨極了這些藏在暗處猶如蛇蝎的人,但凡憑本事爭輸贏,她也佩服,想到如此,嘲諷又代替了眼眸里的深寒。
這是圣都,不是戰場。
“主子恕罪,是屬下護衛不周,”凌易恭敬地跪著。
長公主扶起人,“已經做得很好,你親自去查,誰動的手。”
“是,”凌易領命,吩咐了禁衛,“清理干凈,送圣帝回宮。”
“是!”
長公主這才進了車架,圣上周圍的暗衛從馬車后撤了出去。
“走吧,先回宮,”圣帝也并沒有受到驚擾。
圣帝回了圣宮,將文淵閣景行召了進宮,也順便將景明也召到了宮中。
景家兩位公子到的時候,見著好幾閣的閣主都在。
至簡殿里,圣上只著了常服,神色不太好,想必宗長的離世對圣上打擊很大。
景明跪拜起身,朝著那軍武閣的閣主李尚看了看。
“景大人,宗長的后事就交由你們文淵閣的禮部去操持,一直等到三位將軍到都以后,再做交接,三位將軍已經啟程。”圣帝看著景行,將這件事情安排給他,最是妥當。
“臣已安排妥當,圣上請放心。”景行答道。
“你辦事,最是公允,也最是妥帖,朕很放心,小景大人呢?”圣帝按了按眉心,袖口露出一截紅線,系著一枚普通成色的玉,在圣上的身上出現,有些突兀,恰好景二公子抬頭,看著,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熟悉,但又不知在何處見過。
“小景大人?”圣上又叫了他一聲,“看你早上的時候,就精神不佳,是這些時日辦案子太過勞累嗎?”
景明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低頭,“是臣失禮。”
“無妨,朕知道你的性情,案子牽涉甚廣,也辛苦你了,軍武閣的案子,辦得如何了?”因著景大人的緣故,又因小景大人自己也爭氣,所以圣上對他其實一直很寬容。
景明如實道:“皆已查明,所有事情,皆是傅掌事一人所為,雖然牽扯到了軍武閣的不少人,但都已查清。”
“與崔閣主和李副閣主可有關系?”圣上看了一眼崔武和李尚,二人已經跪了下來。
景明如實回道:“據查,暫無證據,另證人提供的與后宮牽扯的書信往來,都是偽造的,臣明日會呈上詳細奏章。”
“嗯,”圣上彷佛才舒了一口氣,“那就好,崔閣主,李副閣主,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朕之前將你二人禁足府中,配合律法部調查,也是為了護你們清白,小圣妃雖然禁足宮中,但也毫發無傷,既如此,等律法部呈上奏章,朕再在群臣面前,為你們正名,你二人,可有怨言?”
跪著的二人連忙磕了頭,崔武道:“臣不敢,臣多謝圣上明察秋毫,還了臣等的清白。”
圣上也撤下了重擔,“那就好,如今許多事情,還得你們去軍中操持,只是宗長一事,朕放了眾臣七日休沐,同去宗長府吊唁,小景大人的奏章,等七日后的朝堂上一一宣讀。”
“臣恭謝圣上!”
圣上示意身旁的管事,將二人扶了起來,“你二人雖清白,但御下無方,失察之責難免,今日起,解你們的禁足,隨群臣去吊唁宗長,但是罰奉半年,以示懲戒。小圣妃無辜受牽連,即日起,解除禁足。”
兩人還要跪謝,圣上阻止了,“其他人先退下吧,小景大人,朕還有許多事,要問你,你先留下。”
等只剩景明一人時,圣上問道:“聽說你在西北,與寧安侯私交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