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潯聽完后沒有出聲反駁,身為公主的她,雖然不得干涉朝政。但是太傅教授趙清川課業的時候皇上也沒想著把她落下。于是,她在兩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拿著毛筆學字了,五歲便拿著屁顛屁顛的書冊跟在趙清川后面去上書房。
所以她當然知道戰爭意味著什么,她摩挲了一下手指。接著問:“除了成親,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趙清川搖搖頭,要是有別的辦法,他們也不至于這么頭疼。
趙清潯又問:“宋予……宋淮怎么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自然不能直呼外男的表字。
但是趙清川沒注意到這個,他還是搖頭,“不知道,但是父皇已經叫人過去了。他還寫了信,應在信中該和予安說明白了?;漳想x京都不遠,快馬加鞭,估摸著兩三天便能到?!?/p>
趙清潯腦中浮現那張始終帶著笑意的俊臉,還有兩年前離京的時候他說的話,眉頭一皺。
她看著趙清川,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明的情緒:“可是這又不關宋淮的事,他憑什么要賠上自己來陪我假成親?”
趙清川沒想到她是這樣想的,只能訕訕道:“阿潯,這是為你好……”但是到后面他的聲音越來越弱。
趙清潯看著他的眼睛,收起那股質問的語氣,輕聲道:“我當然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是宋淮呢?一道圣旨下去,我是保全了,沒人替宋淮想過,他愿不愿意?!?/p>
“我不能這么自私,為了自己白白搭上別人的姻緣。更何況……”趙清潯沒有繼續說下去。
趙清川聽完之后說不出話,只能勸她,“父皇說了,待半年后,就允許你們和離,到時他會補償予安的?!?/p>
接著他又說:“無妨,他不想的話直接拒絕就好。最多等七日,若是他不回京那就算了。京都里還是有幾個能堪大用的。”
趙清潯看著他:“例如?”
“沈丞相家的兒子,沈栗?!壁w清川說完又自己否定了:“不行,沈栗那張冰塊臉誰受得了啊?!?/p>
接著他又道:“唔……楚將軍家的那個小兒子,叫什么來著?楚星河!”
說完他又“嘶”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楚星河平日里的形象,像個花枝招展的男狐貍精,算了下一個。
趙清川又一連說了好多個名字,趙清潯還沒有說話,那些人人就被趙清川自己給否定了。
到了最后,趙清川還是想不出,除了宋淮,還有誰合適與他妹妹成親。他面著腰面對碧潭,有種想跳下去冷靜一下的沖動。但是趙清潯又不愿意,真的是太難了。
趙清潯看著他糾結的樣子,決定不再為難趙清川了。左右這件事也不是他可以抉擇的。
“你自己慢慢想吧,我要回去了。”趙清潯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
兩天之后,皇上派過去的人騎著快馬緊趕慢趕,在那天晚上終于把信送到了宋淮手中。
當時宋淮正半撐著頭在軟塌上看書,剛放下書想要休息,便有小廝來傳話,說宮中有人來了,要他出去接旨。
來的是宮中的侍衛,叫蒼玄,有點悶。蒼玄面無表情說完自己的來意之后,就從懷里掏出一封信給宋淮,抱著劍站在一旁了。
王府的劉管家想讓他坐下休息他也不肯坐下,沒辦法,最后只能作罷。
宋淮接過信掃了一眼,基本上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他把那封信收起來,又問了蒼玄幾句話,然后讓劉管家把蒼玄帶去休息了。
然后宋淮又拿起那封信細細的看了起來,信里寫了東厥想要與大乾聯姻,宮中只有一位公主?;噬献匀徊幌Mh嫁,所以想要宋淮回京,迎娶公主。
當然,信中也提到如果宋淮不想如此,也可以拒絕,只需和蒼玄說即可。
“懷諳……成親……”宋淮呢喃,想起趙清潯那雙生氣時含著水光的杏眼,嘴角微微上揚。
沒多久,在外面和老朋友一起吃酒的顧太傅回來了,他聽隨行的小廝說皇上派人過來找宋淮,便馬不停蹄的趕回來。
宋淮看見他回來還有點意外,挑了下眉毛,“怎么回來了?不是才剛約了張伯父他們出去嗎?”
說著便把手上的紙遞出去,又喊來下人沏一壺花茶來。
話語間顧太傅已經把信看完了,他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這宋淮。半晌,他嘆氣。對宋淮說:“怎么傻坐在那,看到信驚呆了?公主金枝玉葉,和你成親都是便宜你了。”說完他又拿起信來看,接著說到:“不過也算是得償所愿吧,嘿你小子真的好福氣。”未了又說了一句:“不像你娘?!?/p>
宋淮看著顧太傅,有些驚訝,“您怎么知道?”雖然顧太傅早年經歷了些風霜,但是遠離朝堂之后的他還真是越活越年輕,現在還取笑起他了。
顧太傅高深莫測的摸了摸下巴,哼笑一聲,“也不知是誰,把人家送他的那些貝殼從臥房掛到書房,又從書房搬回臥房,還寶貝的很,誰都不讓碰?!?/p>
說的是早兩年,趙清潯回京都之前送他的小禮物,是一個用貝殼做成的小風鈴。徽南不近海,就算是要買貝殼只能去很遠的漁村,他也不知道趙清潯哪里來的貝殼。
之后他的臥房要修整,便把那個風鈴掛去了書房,下人搬回去時不小心磕破了一個貝殼。從那之后,他的臥房便不讓下人進去了,貝殼風鈴也不讓別人碰。
宋淮扶額苦笑,“您也知道我的身份,只是一個小小的郡王,她是公主,旁人輕易碰不得,我自然也不敢奢求什么。”
顧太傅自然知道,但是他問:“那現在呢?機會擺在你面前,總要去爭取一下吧?!?/p>
可是他轉念一想,“不過你現在做的事會不會牽連到身邊人都不好說,若是公主有個萬一……你可擔待不起?!?/p>
顧太傅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宋淮知道他想說什么。
趙清潯是今上的心肝,若是他現在要查的事一不小心牽扯到旁人,恐怕最后性命難保。
宋淮沉默,“我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她,而且我查的有眉目了,但是有的東西還要去京都找找線索。”
顧太傅知道攔不住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去吧,我不會攔你。如今你已經長大了,懂得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這么多年,我能教給你的也不多了,往后如何,還是要你自己走。”
說完戲謔地看了他一眼,“當真不想全了圣上的心意?雖說是難了些,但我從官這么多年,想要保全一兩個人還是可以的?!?/p>
宋淮失笑,不想在再這件事上說太多。剛好下人將沏好的茶端來上來,宋淮端起一盞茶遞給顧太傅,“祖父喝口茶潤潤嗓子?!?/p>
晚些時候,宋淮去找蒼玄,和他說自己會回京都。但是還要一兩天準備些東西,所以讓蒼玄先回去復命。
蒼玄搖搖頭,說:“陛下說若是王爺要回京都,不論是否答應這件事,都讓我先飛鴿傳書回去,然后要我護送您回京。”
宋淮倒是沒有想到皇上有這樣的吩咐,他笑了一下,說:“既然如此,那這兩天你好好歇息,需要什么就和劉管家說。”
蒼玄拱手,“多謝王爺。”
宋淮擺擺手,倒也沒多說什么,便走出去了。
之后的兩天里,宋淮都忙進忙出的。他要把徽南的人手分配好,留一些在這邊照看顧太傅,其中還有好幾個得力的暗衛,但是顧太傅說自己不需要,宋淮拗不過他,只得去吩咐那幾個暗衛。
就這樣一直忙到回京都前最后一晚,宋淮才有空。
他沐浴完之后,一個人去了祠堂。他換了身月白色的衣服,長發盡數用一個白玉簪子挽起來??雌饋頊貪櫲缬?,不失為一個翩翩君子,但是略微上挑的狐貍眼,讓他看起來有些魅惑。
前些年的時候他身子不好,經常生病。藥喝多了也沒胃口吃飯,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這兩年才養回來了一些。但是不管什么時候他的儀態都是極好的,從不塌肩駝背,像極了屹立不倒的竹子。
到了祠堂之后他給里面的兩個牌位都上了香。他站在牌位前看了良久,最后,還是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牌位上的字,上面一個寫著宋謙,一個寫著顧念,是他的父王母妃。
早些年因為一場大火,讓最愛他的兩個人都去世了。那時他才七歲,那年他如果不是去外祖父家,可能也會因此喪命。
宋淮嘴唇動了動,“難道活著就很好嗎?”他喃喃道。直挺挺的背彎了一下,仿佛大風吹過把竹子壓彎了一樣。
他原本也以為那場大火是意外,他父王母妃的命不好,沒能享幾年清福,早早便走了。但是后面卻有人告訴他,偌大的王府,就算走水了也應該很快控制火情,怎么可能半個王府都燒光了呢?怎么可能什么東西都不剩呢?
是啊,為什么呢?他也不相信,所以等他及冠后,手里有點權了便去查??墒沁@么些年了,每次查到點線索就斷了,不是物證沒了就是人證死了。
簡直就不講道理。
但是宋淮也沒有放棄,既然認定了是意外,而且還有人不想他查下去,那就說明那場大火更不可能是意外那么簡單。
他更加小心謹慎,又暗中從別的地方開始查起。果然有所收獲。這次便是京城那邊的人來信說找到了幾個人,也許有點用。
他直起身,出了祠堂,往顧太傅的臥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