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不是沒有想過會在這里遇見趙清潯,也想過趙清潯會為了拒絕而找他,但是聽她親口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趙清潯抿著嘴巴,時間差不多了,她也不和宋淮繞圈子了,“本宮就直說了,就是你我要成親之事,所以父皇才會讓你回京,但是本宮不想。你也是,在徽南做瀟灑王爺不好嗎,犯得著淌這趟渾水?”
宋淮聽到了這句話,他彎著眼睛好笑的問趙清潯:“瀟灑王爺自然是好,可并不是誰都能做得的,臣可能沒有這個福氣。”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趙清潯疑惑地問道。
但是宋淮只看著她不說話,嘴角勾起一抹笑,但是笑意不達眼底。
趙清潯見他不為所動,只好說:“總之你別答應當成親就行。這個駙馬有什么好當的,要是放在尋常人家,不就是入贅的嗎,顧太傅要是知道了,你不得被罵死。”
宋淮想和她解釋其實顧太傅也沒有這么古板,而且他老人家已經知道了,但是在這之前他還有一個問題,“公主為何不想與臣成親?”
“難道是嫌棄臣的身份配不上您嗎?”宋淮又說。
趙清潯還想說些什么,聽到這句話之后上下打量宋淮,“本宮可沒有這樣說,何必自貶呢,以你的聰明,不會不知道我在說什么的。”
宋淮今天穿的是深藍色暗紋錦服,腰間掛著的白色銀紋香囊便格外顯眼。她指著那個香囊說:“對了,你是不是還有個心上人?”
宋淮順著趙清潯的方向,看見那個香囊,啞然失笑:“這是臣母妃的遺物,公主在哪聽說臣有什么心上人?莫非,是那晚……”
他的言語中帶著一絲狹促的曖昧,雖然話還沒說完,但是趙清潯聽出來他后面想說什么。
趙清潯看著宋淮上挑的眼尾和帶笑的嘴角,只覺得他比楚星河還要像男狐貍精。但是她想要往下說的話卻說不下去了,什么叫他母妃的遺物?搞了大半天,居然是個烏龍?
趙清潯想起那天他抱著香囊說的話,什么“不要離開我,為什么要離開我”之類的,這話要是對著廉親王妃說的,倒也沒有什么問題。她閉了下眼睛,心想:要是當時問清楚了也不至于這么尷尬,自己給自己挖坑跳,還當著宋淮的面說出來。
倒也不是丟臉的問題,只是感覺臉有點熱熱的。趙清潯皮膚白皙,被太陽曬著的臉本來就有些紅,現在更是紅的厲害,連帶著耳朵都開始有些發熱了。
趙清潯拿著帕子拭了拭額角滲出的汗珠,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什么,本來就是她主動找過來的。
她不說話,宋淮也沒出聲,兩人相對無言。
趙清潯今天穿的是一件湖水藍的裙子,腰間系著月白色的腰封,衣服的紋樣是用金線摻著銀線繡的,袖口有些寬大,襯得她的腰更細了。風吹過來,頭發上系著的發帶便隨風揚起,顯得她清冷高貴。臉上的紅潤把那份清冷減淡了幾分,倒讓人覺得有些平易近人。
宋淮看了一會兒,打破僵局:“公主,陛下還等著臣呢,臣先告退。”說完拱手行禮,便繞過趙清潯往前走了。司徒忠見狀也向趙清潯行禮,隨后邁著小碎步跟在宋淮后面。
趙清潯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紅蔻走到她面前她都沒有反應。半晌,趙清潯才反應過來自己出來是干什么的,結果什么有用的話都沒說上,還丟了臉。
雖然知道旁人聽不到他們剛剛說的話,但是趙清潯還是覺得有些臉熱。她丟下一句“回去吧。”便提著裙擺往回走,看似慢悠悠的,實際上腳步快得連紅蔻險些都沒跟上。
回到昭陽宮之后,趙清潯回到房間就把門關上了。跟在后面的紅蔻和芷兮面面相覷,一臉疑惑。
最后還是紅蔻膽子大,隔著門出聲問道:“公主您是哪里不舒服嗎?”
趙清潯捂著臉,甕聲甕氣的說:“沒事,早上起太早了,本宮睡個回籠覺,沒有吩咐你們不要進來。”
“是,公主。”紅蔻聞言便和芷兮一起下去了。
趙清潯聽到門外沒有動靜之后,便把手里的手帕扔在桌子上,抱著手臂走來走去。她有些懊惱,暢談一口氣,這都算什么事嘛。她走累了就坐到床邊,隨便拿起床邊的書看。
此時皇上所在的頤華殿倒顯得熱鬧很多。不僅皇上和宋淮在,就連趙清川和皇后也來了。
宋淮進去之后看見他們,倒也沒有很驚訝,淡定的對著他們依次行禮,“臣見過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皇上坐在榻上,笑呵呵的說:“好好好,快起來,賜座。”
“謝皇上。”
等宋淮坐下以后,皇上問他:“顧太傅近來可好?”
宋淮笑道:“多謝皇上掛懷,祖父身體康健。”
“為何你喚太傅作祖父?”皇上疑惑。
宋淮作揖,解釋道:“回皇上,父王母妃走的早,這些年都是祖父一個人把臣拉扯大的。年初祖父生了一場大病,人險些沒了,他擔心走后沒人為他摔盆,于是讓臣進了顧家的族譜。當時府里忙成一團,還沒來得及向皇上稟明,望皇上恕罪。”
皇上點頭,“無妨,這些年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啊。”
“得皇上皇后庇佑,吃苦倒談不上。”宋淮說。
接著皇上又問了一些家常,宋淮都一一回答了。皇后倒是沒有說什么話,只是偶爾會問上一兩句,讓宋淮驚訝的是,趙清川沒有怎么說話。
“予安,朕之前提及和公主成親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不妨說說看。”皇上開口,打斷了宋淮的思緒。
宋淮起身,向皇上拱手,“皇上和娘娘肯割愛讓公主下嫁給臣,臣斷無異議。但是公主可能對臣有所誤會。”
皇后詫異:“誤會?這是從何說起?”
“這個臣不好說,娘娘可以問問公主。”宋淮說話的語氣帶著些許委屈,臉上倒是不顯。
在剛剛的談話中皇后就覺得宋淮人很不錯,這么多年長得還是俊秀不說。還懂禮貌,不恃寵而驕,有孝心。此時聽到他和趙清潯有誤會,恨不得化身紅娘給他們兩個把誤會解開。
于是說道:“晚些時候本宮叫懷諳過來,問問她是怎么回事。”
宋淮對皇后說:“多謝娘娘。”
此時許久不說話的趙清川開口了:“父皇,母后,兒臣看予安剛回京都,現在聊聊這么久也累了,不如讓他到兒臣宮里休息一下,正好兒臣還有話想和予安聊聊呢。”
皇上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笑呵呵地說:“瞧朕,許久不見予安,聊的一時興起竟然忘了時辰,正好朕也有些話要同皇后說,你們便先回去吧。”
趙清川和宋淮聞言便行禮出去了。
出了頤華殿,他們往東宮的方向走去,趙清川一改剛剛那副高冷模樣,和宋淮寒暄起來。
“這兩年你身子怎么樣?剛剛你說和阿潯有點誤會,你們見過了。”趙清川說的雖然是疑問,但是帶著肯定的語氣。
宋淮看著前面,說:“臣還以為殿下不記得臣了。”
趙清川笑道:“孤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關系很好。”
宋淮也沒有問為什么,只是淡淡地說:“臣和公主今早在東門遇見了,順便聊了幾句,竟然在公主口中得知臣有個心上人,不知殿下是否知道這件事?”
趙清川聽到之后微微嗆了一下,他把手握成拳頭狀抵在嘴邊,咳嗽兩下,說:“在東門就碰上了,阿潯很少起這么早啊。什么心上人,她不曾和孤說過。不過予安啊,你要是真有心上人,那這駙馬人選就得再考慮一下了。”
宋淮聞言一笑,“臣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有了個心上人,還請殿下見到公主時幫臣解釋幾句。”
“好說好說,這個事先不提了,說說你吧,身子可有好些?你現在入京了,宮里也有些不錯的太醫,有空孤讓他們去王府給你看看。”
“多謝殿下關懷,祖父這兩年幫臣找了不少名醫,身子已經大好了,只是有些體弱之癥,仍需喝藥。”
“孤許久不見太傅了,還有些想念他。”趙清川話語中帶著一些遺憾。
宋淮想起顧太傅被趙清川氣的吹胡子瞪眼的畫面,忍俊不禁,壓著笑意對趙清川說:“實不相瞞,祖父也跟著臣進京了。”
“那王府那邊安排的怎么樣,有沒有哪里需要修繕的地方?京都連著下了幾日的雨,許久不住人的地方可能會漏雨。”
“王府一切都好,多謝殿下。”
說話間,他們就到了東宮,進去之后,趙清川坐在主位,喊宮人去沏茶,然后悄悄問宋淮:“予安,孤問你,要是真的讓你娶阿潯,你可愿意?你也是知道的,阿潯向來不喜歡強迫別人。”
趙清川問出這句話之后,宋淮并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陷入了沉思。趙清川也沒有說話,把宮女端上來的茶拿起來慢慢細品。
良久,宋淮開口:“沒人強迫,臣也是愿意的。公主很好,要是讓她去和親,臣相信即便陛下愿意,皇后娘娘和殿下也是舍不得的。”
趙清川聽完之后放下茶盞,看著宋淮,語重心長的說:“可是駙馬不好當啊。”
宋淮回他:“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然身為人臣,那就有責任幫陛下分憂。”
“你這話剛剛在父皇面前怎么不說?”趙清川疑惑,要是剛剛說了父皇豈不是更喜歡他了?
宋淮解釋道:“臣剛進宮,說的太多便有討巧賣乖的嫌疑。”他頓了頓,“何況,殿下知道了便可以幫臣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幾句,殿下說比臣說的更有用。”
“如此說來你是沒什么問題的了,只是阿潯那邊,不太好說啊,她不是很愿意。”趙清川還有些話沒說,他想說趙清潯被嬌寵慣了,一時間不能接受要嫁人的事實也是正常的,難免會拿宋淮出氣。
宋淮知道他在顧慮什么,“不知殿下可否帶臣見一下公主,臣有些話想單獨和公主說,也許公主聽完之后會沒那么抵觸這件事了。”
趙清川想了想,說:“這倒是不難,明日孤帶你去找一下她。”
“那臣先謝過殿下了,時間不早了,臣還要回王府打點一下,就先告退了。”
“好,今日你也累了,明日我讓人傳話給你,你再進宮。小喜子,你幫孤送王爺出宮。”
“謝殿下,臣告退。”
宋淮起身行禮,那名叫小喜子的太監得了命令便帶著宋淮出去了。
……
“回去了?”趙清潯坐在軟塌上,手里拿著一把扇子扇風,一邊聽著紅蔻回稟。
“是,奴婢看見王爺從東宮出去之后,往宮門口的方向走了,太子殿下身邊的小喜子還跟著呢。”紅蔻說。
趙清潯聽完,也沒有說什么,只是無意識的搖著扇子,半晌說了句:“知道了,下去吧,本宮要小憩,晚些時候本宮去找父皇,你吩咐小廚房做些解暑的東西。”
“是,那奴婢先出去了。”
趙清潯閉著眼睛沒說話,揮了揮扇子,天氣越來越熱,她習慣睡一會兒。
紅蔻退出去把門帶上,轉身去了小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