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揮手，示意采兒珠兒退下，隱壹望了一眼周瑾峖，同樣退下。
車內一片沉靜，周瑾峖眉目微斂，渾身散發著冷氣，明月團扇輕搖，一臉平靜，區區威壓而已……
半晌，周瑾峖冷聲道：
“郡王妃倒是自在極了。”
“郡王也不遑多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顏面是相互給予的。
“陳家主在朝中，被人參奏，降職外放，是秦氏所為？”
“是。”明月點頭承認。
這場荒誕的婚禮，秦氏顏面大損，需要殺雞儆猴，挽回顏面，陳氏自己撞上門來，就莫怨旁人動手。
“秦氏威儀不容有失。”
“大膽！放肆！世族玩弄權術，排除異己，操控朝堂，簡直該死！”
“郡王慎言。”明月神情淡漠：
“權利的紛爭，歷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
況且，陳氏之罪，證據確鑿。”
“信口雌黃，無中生有。”
“郡王徹查過嗎？”明月似笑非笑：
“莫非是陳氏美人嬌艷，向郡王陳的情？一家之言，偏聽偏信。”
“住口！”周瑾峖呵斥：
“茉兒溫婉賢淑，柔善純真，絕不會欺騙本郡王，休要胡言。”
聞言，明月有些驚奇的凝視周瑾峖，上下打量，不由詢問道：
“郡王如此信任陳氏，莫不是心儀她？”
周瑾峖不語，默認明月的話，明月反而更為驚奇：
“自古妾通賣買，為奴，側妃同妾，世人輕慢之。
你既心儀陳氏，緣何令她淪為妾室？這便你心儀的方式？”
“住口，茉兒是本郡王的妻。”
“妻？非也。”明月微微搖頭：
“郡王之妻，乃上陽秦氏嫡長女，而非側妃陳氏。”
“是你，都是你。”周瑾峖瞳孔微紅，突然怒吼：
“茉兒本該是我的妻。”
“怪我？！”明月嗤笑道：
“婚約乃陛下欽賜，秦氏忠君愛國，十里紅妝，送嫁嫡女。
此事，與我何干？”
“你為什么不退婚？為什么要嫁進府，為什么要為難茉兒？”
周瑾峖瞳孔腥紅，神色逐漸瘋癲，明月手腕微頓，抬眸凝視：
癡情蠱？還真是！
明月有些無語，抬手點燃香爐，裊裊清香飄揚空中，安撫心智。
安神香，安魂寧神。
雖以凡物調制，功效僅余萬分之一，但安定同為凡物的癡情蠱，綽綽有余。
那位陳側妃……她要見一見。
半刻鐘后，周謹峖恢復平靜，垂眸沉思，許久，聲音略微沙啞：
“抱歉，本郡王失控了。”
“無妨，本小姐心胸寬廣。”
她可不會計較這些微末之事，若實在惱怒，殺之便是。
靈武第一世族秦氏，可教不出心慈手軟的后輩。
吁……
“小姐，肅郡王殿下，秦府到了。”
聞言，明月迅速起身下車，帶著采兒珠兒略微等侯。
既然一同回門，那便不能失禮。
數息，隱壹抱人下車，隱貳擺輪椅，一切妥當，明月方才邁步入府。
……
秦府正院
“上陽秦氏秦延暉，拜見肅郡王、郡王妃。”
“免禮。”
“兄長無需多禮，兄長且與郡王相談，妹妹在府中游玩一番。”
就讓秦延暉與周瑾峖兩人自行周旋，她就不湊熱鬧了。
說罷，微微頷首，直接退出正院。
院外，明月緩步慢行間，還能聽到秦延暉的狀似賠禮致歉的聲音：
“郡王殿下，郡王妃生而體弱，乃家中父母掌上明珠，秉性略顯嬌縱。
若郡王妃有任何行為不妥之處，還請郡王念及家中父母年邁，您言語教導一二便是，切莫要傷了郡王妃。
若來日，您實在容不下郡王妃，且修書一封，家中父母定然親自登門賠禮，將郡王妃壓回府中，嚴加教導……”
這話說得……就是以秦氏施壓，警告周瑾峖千萬別動秦惠鸞半根指頭……
秦延暉真不愧是秦氏宗子。
明月眉眼微彎，逐漸遠離正院，邁入萬花叢中，姹紫嫣紅，名貴華美，從中可隱約窺見秦氏的權勢富貴。
“采兒，你先退下。”
“是。”
采兒恭敬退下，明月團扇輕搖，漫步青石小道間，暖風襲襲，悠閑自在。
許久，明月突然出聲：
“珠兒，往后，采兒便留在秦府。”
“小姐……”珠兒連忙求情：
“采兒天真活潑，有口無心，她并無惡意，求小姐恕罪。”
“人生漫漫，我們應當向前看。”明月抬手，撫過身前緋紅牡丹：
“她既然決絕的拋棄一切，那么……便就只能成為一道灰色記憶。
采兒是忠仆，她或許會心喜于有人念著她，但我卻不需要……
就讓她留在秦府，一生懷念吧。”
“小姐……奴婢遵命。”
珠兒垂眸，不在求情。
從她們侍奉明月起，她們便是明月的人，是她們唯一的生路。
采兒……或許留在秦府，更好。
……
金烏高懸，明光略顯刺目，明月邁入花木深處，涼亭精美，揮手道：
“珠兒，你也退下吧。”
“是。”珠兒恭敬告退。
明月落坐，目光炯炯，視線落在亭外一株高大桃樹間，微微挑眉：
“閣下還不出來？”空氣一片寂靜，明月輕叩木桌，又道：
“隱匿偷窺，實非君子之道。”
數息，玄衣青年自桃樹而出，長身玉立，清冷高潔，微微拱手道：
“非也，實乃在下先入此地賞景，姑娘后至，在下絕無冒犯之意。”
見此，明月眉眼微斂，十五載歲月流年，姜元曦，又見面了。
“你是何人？”
“在下云州魏氏魏曦，字玉瑄。”
秦延暉曾給她講過天下世族，云州魏氏位列世族之首，秦氏略次之。
“魏公子，我乃上陽秦氏嫡長女。”
明月話落，一道黑影悄然出現在玉瑄身側，湊近耳語，驀然，玉瑄渾身氣息冷沉，向著明月拱手道：
“秦姑娘，在下先行告辭。”
說罷，便匆忙離去。
這是出了何事？
明月眉眼微顰，緩緩起身，折返而去，青石路邊，百花爭艷，亦無法撫平明月眉間疑慮……
“小姐，該用午食了。”
明月走出青石路，在外候著的珠兒輕聲提醒道。
“好，回正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