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明媚,驕陽似火
云州客棧,紫藤小院
“主人,魏氏家主回帖,您可于明日辰時末登門拜訪。”玲瓏呈上一封玄墨回帖。
“好。”
明月伸手接過帖子,精致華美的魏氏族徽,鐵鉤銀畫的文字,彰顯著魏氏的千年世族底蘊。
“玲瓏離開前,耳聞魏家主吩咐管家,府中碧露春芽不足,令管家今日前往云州茶樓采購些許。”
碧露春芽,乃云州頂尖茗茶,專供世族官宦之家,但魏氏煊赫,區區茶葉,豈需管家親自登門采購?
明月指尖輕扣,數息,道:
“備車,去云州茶樓。”
……
魏氏宗祠
“兄長,父親已透露消息,秦姑娘能察覺暗示嗎?”魏煒面露憂色,提議道:
“不如小弟親自登門,提醒一二。”
“不必。”玉瑄微微搖頭,眉目溫和,他相信明月。
昨日寒星傳信,明月為他入了云州,玉瑄的便一直心情愉悅,甚至有耐心教導幼弟:
“阿弟,人類生而本性多疑,長于多思多慮,但亦要學會信任二字。”
“是,兄長,小弟受教。”
……
云州茶樓,賓客滿樓,鴉雀無聲。
高臺之上,白發蒼蒼的說書人正唾沫橫飛,說著一段奇幻唯美的“野史”:
“話說很久很久以前,仙人云游天下,途徑云州,萬里花海中,云舟公子君子如玉,蕭音空靈,花瓣飛舞,仿若天人,引得仙人促足聆聽,曲終人未散,仙人與公子相知相惜,相伴相攜,并肩同游。
至三月光景,仙人欲歸,邀公子同行,然仙人居仙境之遠,公子若隨之離去,恐終身難歸。
若公子孤身一人,自然去留隨意,然……
公子系出名門,嫡脈長子,高堂在側,族人敬慕,實難棄之而去。
故公子左右為難,日漸憔悴,仙人與高堂,皆不忍公子傷懷,故兩相議定,遵仙人之禮俗,許為姻親。
公子高堂,以十里紅妝、萬兩黃金,出贅之禮,送公子離族,追隨仙人而去。
后,公子胞弟承繼家主之位,族史文筆,記為古制,以告后人--
若后世晚輩,嫡脈宗子,欲求公主同命之緣,可依故制,考而從之。
光陰漫漫,歲月流年,舊人故去,新人輩出,公子的故事逐漸成為口口相傳的奇幻野史。
唯有公子的家族始終銘記著離去先輩,直至今夕……”
是個好故事。明月輕搖團扇,示意玲瓏上前打賞,并出聲詢問:
“先生,不知云舟公子貴姓?”
“云舟公子不是姓云嗎?”聽書的茶客們滿臉問號。
明月不語,目光落在眼神飄忽的說書人身上,順著視線望去,是一名儒雅精明的中年男子,正微微點頭。
“主人,那是魏氏管家。”玲瓏指認。
“云舟公子,尊姓魏氏。”說書人尊敬崇拜,隨即猛拍掌中驚堂木,撫須道:
“欲聽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說罷,說書人快速轉身下臺,行走間隱秘的擦拭額間汗水,也是,編排魏氏野史,縱然是聽從魏氏之令,依舊讓說書人冷汗直冒,生怕惹魏氏不快,抬手碾壓,那是會要人命的。
明月眉眼含笑,隨著人群,緩步邁出茶樓。
這片大陸,千年間,傳承斷絕、元氣尚未消弭之時,曾有靈女游歷至此,帶走了魏氏曾經的宗子,如今,似曾相似的命運,明月又試圖帶走魏氏此代宗子,魏氏便想起了這樁族史中的往事……
“玲瓏,你帶著其余靈傀,盡快備好大婚典禮。”
“主人,您身份尊貴,靈戒物資不足,難以備好典禮。”玲瓏搖頭,靈傀亦難為無米之炊。
“一切典禮,遵照此片大陸之規則。”
先行魏氏大婚之典,來日歸靈武,再行舉辦秦氏圣女婚儀。
“是,玲瓏遵命。”
……
“那女子,可曾聽懂古制?”
“家主,秦姑娘特意問了云舟公子的姓氏,姑娘身邊的婢女,亦曾見過老奴,必是認得老奴的。”
“好,魏忠,傳本家主令,命大公子起身回房。”
“是,老奴遵命。”
“發請帖,請上陽秦氏家主入府赴宴,時間……便定于五日后。”
“是,老奴遵命。”
至于上陽與云州的距離,秦氏家主是否赴宴……這不是他該操心的問題。
“退下吧!”
……
紫藤小院,粉紫小花交相輝映。
明月坐在花束之下,清點靈戒物資,她要選些適合凡人使用的靈物,實在有些不好挑啊……
“初華殿下。”
虛浮的腳步、沙啞的聲音、淺薄的暗影,落在明月足尖。
明月頭也不抬,繼續翻靈戒,心中腹誹著:
一世重歸,耐心也未曾見長啊!
柳柔的出現,明月并不意外,雖寧問筠承諾會將人拘禁藥王谷,但柳柔重歸世間,熟悉藥王谷的布局,又開辟靈境,勉強操控一縷靈泉靈氣,柳柔若想走,藥王谷是困不住的。
事實上,自明月從云州茶樓離開,便感應到柳柔的氣息,她只是未曾拆穿罷了!
“前世,魏氏奢華隆重的婚宴,小女未曾參加,今生,實在三生有幸!”
柳柔不在乎明月的態度,她本就是明月隨手可碾死的螻蟻,又有刺殺魏氏宗子的罪責,沒直接死在明月手中,已是明月寬宏仁慈,又有何資格計較態度二字?
“小女前世,羨慕陳茉兒資質平庸,卻能得天之幸,得無上機緣,嫁于大師兄,而小女自己卻身陷泥潭,受盡磋磨,雖得以回歸谷中,但已是油盡燈枯,垂死之際。”
柳柔聲音微頓,語調幽幽:
“故而小女重生歸來,再次見到陳茉兒……由羨生妒、由慕生怨,小女奪了她的人生,小女成功了,也失敗了。
插足杜仲與白芷的婚約,受到白芷瘋狂報復,身中劇毒兒……那毒,雖已解除,卻令小女本就受靈境摧殘的身體更加殘敗,壽命折損,谷主斷定,除非天降奇跡,否則,小女最多能夠茍活一月。
算算時間,小女尚有二十一日光陰。”
“天賜機緣,你不該執迷過去的。”明月終于選好靈物,抬眸道。
“殿下可曾經歷過小女的處境?執念又如何能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