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可呀！此乃祖訓！”眾人高呼。

“大行皇帝遺旨，朕乃晚輩，豈可忤逆不尊？”明月反駁。

眾人不能公然駁斥大行皇帝遺旨，只能將目光落在嬪妃身上，似勸解似威脅：

“娘娘們與大行皇帝情深義重，理當身入九泉，侍奉陛下安息。”

明月垂眸，此話不當由她駁斥，但眾嬪妃自有求生本能，哀哀切切道：

“本宮自然愿意追隨陛下，只是陛下遺旨，妾身自當從命……”

“是啊……本宮自來膽怯，豈敢違逆陛下遺旨……”

“抗旨之罪，誅九族，本宮侄兒尚在襁褓……本宮……嗚嗚……”

眾人面面相窺，但又不知如何反駁，大行皇帝已逝，遺旨之事，已是死結。

數息，未免錯過吉時，隊伍中須發皆白的老臣出聲道：

“陛下，即是大行皇帝遺旨，可否與老臣一觀？”

“自然可以。”

明月揮手，英娘上前，遞給大公公一份明黃圣旨，大公公連忙捧著圣旨，奉給老臣。

明月眉眼微斂，她親自偽造的圣旨，絕對不會被看破的。

昔年毒谷之中，試藥修武之外，明月最大的愛好便是看書習字，模仿他人筆跡，以為辯真假之樂趣。

八年光陰，模仿筆跡，已是爐火純青。

片刻，老臣捧著圣旨，伏地道：

“老臣謹遵大行皇帝遺旨，恭請大行皇帝安息。”

老臣曾教導大行皇帝文學，又在朝為官五十余載，自認遺旨確為大行皇帝親筆所寫。

隨著老臣伏地，眾人從之，天興帝皇陵落石封門，標志著天興帝的時代徹底散去。

此次，也是大越史上，第一例光明正大違背“夫死，妻殉葬”之禮俗的記載，拉開了大越女子地位逐步提升的序幕。

……

次日，天興帝嬪妃離宮，正式入法華庵，落發出家，為國祈福。

青燈古佛，半生凄苦，但與大越眾多殉葬的孀婦相比，已經是極好的結局。

同時，宮中白綢撤下，輕紗明亮，繁花錦繡，天興帝存在的痕跡被徹底抹去。

巳時末，明月登基的第一次朝會，正式結束。

令安王宣王入朝，其余皇子依照天興帝生前旨意，各歸其位。

大赦天下之詔書宣告天下。

以及，宮廷執筆女官的開設。

入夜，明月一襲明黃紗裙，獨坐窗前，漫不經心的翻閱著書籍。

微風拂過，帶來故人的氣息。

明月擱下書籍，目光落在一處角落，輕笑道：

“宣王，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藏？”

輕紗微晃，長生玉立的絕世公子，便落入明月眼中。

“臣曹瑾曦叩見陛下，陛下圣安，臣冒昧打擾，叩謝陛下對家母的救命之恩。”

曹瑾曦恭敬行禮，他很清楚先帝的狠辣，那道遺旨，絕不可能出自先帝之手。

“宣王無需如此，朕自有打算，賢妃娘娘只是恰如其會。”

明月頷首，先帝嬪妃的處置只是她對眾臣的一次試探。

“阿曦，你近前來。”正事說完，開始談私事。

“陛下慎言。”曹瑾曦站立不動，渾身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委屈感。

“阿曦，我不是有意隱瞞你的。”

明月解釋，事已密成，言以泄敗，五年密謀，容不得她有絲毫差錯。

“此事理當如此。”曹瑾曦也不是委屈明月的隱瞞，而是：

“陛下既為曹氏女，又何必招惹臣？”

按照輩分，他乃明月堂兄，血脈至親，又兼之同姓不為婚。

聞言，明月沉默，上一世相見，實為意外，但今生，卻是她有意為之。

她當時情緒繁雜，并未思量未來之事。

“此事是我之過。”

明月起身，緩步行至曹瑾曦身前，指尖撫過曹瑾曦清朗眉眼，目光執拗：

“但我不后悔。”

她半生受盡磨難，生而母亡父棄，幼時雖有嬤嬤撫養，但嬤嬤年邁，兩人只能勉強維持生命，饑寒交迫。

少時深陷毒谷，試藥煉毒，幾經生死，雖最終反殺萬毒老人，但她本人卻是……早夭之相。

后又為天下女子謀劃，重重算計，終登帝王，肩負天下萬民使命。

曹瑾曦，是她十六年人生中，最璀璨的明光，她要握在手中，相伴此生。

“阿曦，先帝子嗣繁茂，不缺你一人傳承血脈。”

“陛下要臣以何等身份陪伴您？”

曹瑾曦抓住明月指尖，眉眼溫和，他從未想過放棄明月，只是遺憾……同姓不為婚。

“皇兄。”

她與曹瑾曦的身份，注定不能明媒正娶。

這本是對心儀之人的占有欲與私心，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手的。

“陛下，臣善妒，只愿獨占陛下，然容顏易老，待來日，臣垂垂老矣，您可會后悔？”

“自然不會，傾世容華，亦為紅顏枯骨，無論何時，阿曦永遠是明月的絕世公子。”

明月反握著曹瑾曦的手掌，將人拽至身前，冰涼唇瓣觸及溫潤軟香，殿內燃起無限春色。

綾羅錦紗，雪色長袍，釵環首飾，蔓延至雕花龍榻之上。

重重紗幔，人影交疊，露出一截雪白皓腕，猩紅血線穿過嬌艷朱砂，凝成一抹詭異紋路。

“明月，這是什么？”曹瑾曦聲音沙啞。

冰肌玉骨，皎皎如玉，那一抹連接心脈的血線，實在太過詭異莫測。

明月沉默，伸手攬住曹瑾曦脖頸，邀其共沉淪：

“阿曦，莫負好時光。”

“明月，你先告訴我”

曹瑾曦心中燃起不詳的預感，他一定要現在知道。

明月翻身，一把將曹瑾曦壓在身下，嬌笑：

“那我明日告訴阿曦。”

“現在。”

曹瑾曦將人攬住懷中，制止明月的動作，固執的想要知曉答案。

“是萬毒秘典的死穴。”明月斂眉，終究沒能瞞過：

“萬毒秘典乃是萬毒老人的絕學，習之可快速提升內力，化解毒素，延續壽命，當年，我無力反抗，只能修習。

萬毒秘典極為速成，但修行之初，必須定下一個死穴，破之則內力盡毀，日日受萬毒反噬之痛。”

“明月，能告訴我嗎？”曹瑾曦追問。

“是子嗣。”明月靠在曹瑾曦胸口，低聲道：

“我本是萬毒老人撿回的試藥人，毒素侵體，注定無嗣，故而選擇子嗣，只是隨著我內力愈發深厚，死穴亦隨之擴展。”

“那死穴，現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