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府前院
眾人跪成一排，氣氛冷沉，常知縣正悲痛陳情：
“殿下，臣府中自認不曾虧待吳氏，然吳氏驟然發瘋，殺害臣的長子長孫，傷了臣的夫人，此等惡婦，弒夫殺子，傷害婆母，證據確鑿，臣將吳氏休出常府，依大寧律法判其斬首示眾，并無徇私枉法之處。
吳瑞陽狀告臣府中虐待吳氏、欺凌侮辱之事，臣是萬萬不認的。”
明月跪在最后，聽著常知縣的陳情，算是聽明白了——
三日前，大少夫人吳氏突然殺夫殺子，又跑到金風院劃傷夫人面頰，被抓住后押入大牢受審，常知縣判其斬首示眾。
然吳氏的貼身丫鬟卻在金風院一片混亂之時，趁機鉆狗洞逃出常府，東躲西藏，跑回東埔城吳家求救。
吳氏的兄長吳瑞陽從丫鬟口中知曉吳氏的遭遇，一怒之下，告上府衙，縱使吳氏罪無可赦，他也向常氏討回公道。
而恰巧，吳瑞陽的狀告落入了在東埔城修養的宣王耳中。
“常大人，三年前，你府中婢妾狀告你虐殺良妾，今日，你的姻親狀告你府中欺凌吳氏，身為朝廷命官，常大人府中是非竟如此繁復，自古空穴不來風，本王既然又碰見了，莫風，將人分開，好好查查。”
“殿下，臣絕無虛言，懇求殿下明查，還臣清白。”
明月頭顱低垂，跪得甚是端正，心中卻是染上一抹疑惑：
東埔城并非繁華鼎盛之地，新坪鎮更是一抹微弱塵埃，姜元曦緣何兩次出現在常府？
這個世界……莫非……
片刻，陌生仆婦領著明月一排十名丫鬟進入耳房審問。
“奴婢是落花院陳姨娘的貼身侍女，半月內皆在院中侍奉，不曾離開，也不曾見過大少夫人。”
明月垂眸回話，仆婦揮手，明月便恭敬退下，回到前院繼續跪著。
審問持續進行，直到府衙有人匆匆趕來，低聲稟報：
“殿下，罪婦吳氏吞金自盡了，仵作驗尸，其七日內，曾有小產傷身，再難有孕。”
“呵呵……常大人，倒是巧了。”
“吳氏自知罪孽深重，吞金自盡，臣深感惋惜，但請殿下明查，臣府中絕無虐待之舉。”
“……你無恥！”吳瑞陽怒吼。
常知縣跪地俯首，一幅受盡冤枉的表現。
良久，宣王無聲離去，吳瑞陽緊隨其后，陳欣怡也得以回到落花院。
明月輕點穴位，面頰染上緋紅之色，向著陳欣怡福身道：
“姨娘，奴婢恐是染了風寒，想告假半日，出府抓副藥喝下，待風寒好轉再來姨娘身邊伺候。”
“福兒……”陳欣怡望著明月緋紅臉頰，連忙點頭：
“快去吧，多抓兩副，早點回來。”
“是，姨娘，奴婢告退。”
……
新坪鎮外，蒼青古樹下
明月一襲青衣，風儀無雙，厚重帷帽遮住大半身姿，目光在遙遙行來的馬車上。
“什么人？！”
馬車靠近，凌厲呵斥聲傳來，明月并未理會，視線落在車簾上，數息，如玉手指掀起簾布，露出一張清冷俊逸的容顏。
“不知姑娘攔本王車駕，所謂何事？”
“東埔城微末，并非王爺久留之地，殿下何不早日歸去？”明月哄勸道。
“歸去？”
玉瑄輕笑，邁下馬車，揮退隨侍，站在明月三步之外，聲音清冷悅耳，意味深長。
“本王出生之時，恰逢清虛道長入宮講道，道長掐指一算，言本王與道有緣，可入修行之途，然紅塵之中，本王有一命定之緣，有緣無份，相生相錯，需本王度過此劫，方能收本王入門，傳道修行。
本王及冠之年，京都萬千風華，無一為有緣者，清虛道長有言，時機未到。
本王難得好奇，長住清虛觀三月，清虛道長又言，東之極，秋之末，有緣自會相見，看來，本王運氣不錯，姑娘這不就出現了。”
“……殿下此時歸去，定能拜入道門，愿殿下修行有成，長壽無疆。”
清虛道長，道門十大上仙之一，能窺見她與玉瑄一抹姻緣線，實屬正常，只是清虛道長探不清她與玉瑄之間的善緣孽果，這才將人打發出來走一遭。
“看來，姑娘亦非常人。”玉瑄唇角含笑，渾身凜冽：
“世有人妖鬼，各行其道，不知姑娘分屬何族？”
“……”
“妖？姑娘在常府修行？”
玉瑄微微撩起帷帽，露出半截脖頸，便被明月抬手擋住，玉瑄也不強求：
“本王上一次去常府，耳房有人偷聽，片刻便離，此次，本王剛剛離開常府，姑娘便出現了。”
“……”
“常府位于新坪之東，妖入世修行，結因締果，體悟紅塵，本王覺得，常府的混亂，是妖入世的好地方。”
“……殿下穎悟絕倫。”不愧是她的道侶。
“本王是人，姑娘是妖，本王緣何與姑娘有緣？”
“……”
“即有緣，可姑娘好像不太想見本王？”玉瑄挑眉，喜怒難辨。
“殿下風清朗月，傾世無雙，小女蒲柳之姿，羸弱之身，豈敢高攀？”
“撒謊，萬妖譜記載，妖多容色華美，喜紅塵煙火，浪蕩多情，本王傾世無雙，姑娘不該湊上來嗎？”
“妖性多變，物種不一，各有修行之途，不可以偏概全。”
“是嗎？那姑娘發誓，不曾覬覦本王？”
“……”
明月斂眉，誓言可不能亂發，她對玉瑄的覬覦，何止今生？
“姑娘口是心非呀……”
“殿下且即刻回京，拜入清虛道長門下，當潛心修行，降妖除鬼，守護人間正道，歲月滄桑，行路漫漫。”
“降妖……降姑娘嗎？”
“……殿下且歸吧，小女告辭。”
明月微微后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難得有緣相見，不知姑娘芳名？”
“待京城有緣重逢，殿下若還想知道，我便告知殿下。”
妖的名字，意義非凡，但對于凡人，還是莫要知曉為好，下一次見面，玉瑄定已入了道途。
“好啊，但姑娘可要記住本王的名字，謝氏長曦，字玉瑄。”
“小女謹記，殿下請。”
“好，本王在京城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