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春風送暖，花開錦繡。
明月接到娘家鐘氏送信，言嫡母周氏病重，請五姑奶奶歸府——
不過鐘氏七女，病逝的、遠嫁的、外任的、為妾的、入宮的，算起來，周氏也只有她可以喚回府了。
安國公府車馬迅速，兩刻鐘后，明月出現周氏正院，金風院內。
“女兒見過母親，不知母親喚女兒歸來，有何要事？”
明月眉頭微皺，周氏雖面色憔悴，但明顯精神尚佳，絕非病重之相，騙她歸來作何？
“五姑娘，你兄長成婚三年無子，卻仍舊癡迷柳氏，不愿納妾，如今更是向朝中申請外放，要帶著柳氏離開京城，自古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母親已別無它法，只能叫你回來，五姑娘，你去勸勸柳氏。”
“母親，子嗣之事自有緣分，既然兄長都不著急，您又何需強求？”
看在周氏還算守信的份上，明月溫聲規勸著。
據她三年觀察，柳氏是個癡情之妖，鐘瑞彥則是個戀愛腦，這輩子娶了柳氏，就別想有子嗣了。
至于人妖合歡的代價，當由兩人自行承擔。
“不行，你兄長已二十有三，至今膝下空虛，柳氏善妒，簡直是個……”
“母親慎言。”明月出聲打斷：
“長嫂是兄長的妻子，更是鐘氏宗婦，母親切不可損其名譽。”
“那你去勸。”
“請母親恕女兒不能前去，況且，兄長意志堅定，縱使母親抬了妾室入府，您還能強迫兄長寵幸妾室嗎？”
“有何不能？”周氏咬牙。
“母親，兄長的脾氣，您是知曉的，您也不想因未知的孫輩與兄長生分吧？”
“他敢！”
明月沉默不言，疼愛子女的母親與倔強執拗的孩子，最終只會是母親妥協，孩子勝利。
“罷了，五姑娘，你用盞茶便回吧。”周氏眉眼微嘆。
“是，母親。”
……
一個月后，明月再次接到鐘府的消息，鐘瑞彥外任申請已成，邀請明月回府參加餞別宴。
明月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果然，周氏妥協了，之后，便看鐘瑞彥與柳曉芙的情義，能否承受世俗歲月的考驗了。
……
光陰輾轉，歲月如梭
彈指之間，春去秋來，年幼的孩童悄然成長著，晨起觀景，耳邊傳來稚嫩清脆的讀書聲。
“妾白氏拜見夫人，夫人萬安。”
“何事？”
自肖承澤襲爵，明月執掌安國公府，地位穩固，她便免禮妾室請安侍奉之禮，如無要事，白氏是不會來打擾她的。
“回夫人，二小姐已經六歲，妾等學識淺薄，恐教養不利，懇請夫人尋一女夫子教導。”
“此事我已有安排，待二姑娘過了六歲生辰，便隨大姑娘的女夫子啟蒙進學。”
大寧的女夫子，多是宮中上了年紀的嬤嬤及守寡清貧的文墨婦人，負責教導府中姑娘規矩禮儀，閨中才學。
“夫人恕罪，是妾多言了。”白氏連忙請罪。
“無妨，你也是擔心二姑娘，退下吧！”
“是，妾告退。”
白氏告辭離去，春柳匆匆入內，稟報道：
“夫人，永昌伯府傳信，六姑奶奶難產，請夫人過府。”
“更衣，備車，立刻派人去禪葉寺報信。”
“是，夫人。”
明月匆匆趕到永昌伯府時，恰好聽到一聲嬰啼，以及丫鬟的驚呼聲：
“是小公子……不好了，世子夫人大出血了……”
明月站在產房外，強壓著怒火，肖云依體質易孕，出嫁七年，已誕下三子四女，這般頻繁的生育，已經耗干她的身體。
丫鬟進進出出，大夫焦急搶救，一碗湯藥灌下，直到白氏身邊的田嬤嬤入府，方才傳來止住血的消息。
“夫人，老夫人不便前來，命老奴前來侍奉六小姐。”
白氏入寺之時，曾發下誓言，此生永居禪葉寺，為夫君祈福，為孽子贖罪，非死不出。
“嬤嬤來了便好。”明月避開人群，壓低音量道：
“我是長嫂，不便多言，但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煩請您勸勸六妹妹，我理解六妹妹與姑爺感情深厚，可七位侄兒尚且年幼，姑爺正值壯年，若是六妹妹……請讓六妹妹務必保重身體。”
肖云依的身體，若再次有孕，必定母子俱亡。
“是，勞夫人費心了，老奴便是奉了老夫人命令前來照料小姐月子的……”
田嬤嬤指尖擦過腰間香囊，露出一抹意會之色。
明月頷首，前去探望了一下肖云依，哎！真真面色慘白如紙，隨即又與永昌伯夫人周旋兩句，便告辭離去。
車馬返程，明月回府午睡，朦朧間，耳邊傳來春柳焦急的呼喚聲：
“夫人……夫人……”
“何事？”
下一瞬，帳幔掀開，明光映照眼簾，明月猛然坐起，面色有些難看，春柳低聲稟報：
“夫人，四姑奶奶的丫鬟傳信，說是姑爺要休了她，請夫人去一趟。”
“理由呢？”
“四姑奶奶無子……”
“更衣，備車！”明月咬牙，該死的，事情都湊到一起了。
“是，夫人。”
明月邁入姚氏之時，姚氏母子高坐木椅，肖蕓婷跪在堂中，面上五只嫣紅掌印，眼眶通紅。
見此，明月毫不客氣的上座，渾身寒氣：
“姑爺好沒道理，竟然毆打我國公府的姑奶奶，是要與我國公府斷交嗎？”
“淑人切莫妄言，我姚氏并無此意，只是肖氏入府多年無嗣，我兒至今膝下空虛，無奈之下，只能請肖氏歸家。”
姚夫人眼中的惡意，姚正則眼中的心虛，結合京中傳聞，明月心中閃過一抹猜測，道：
“四妹妹，姑爺房中可有妾室？”
“有，長嫂，夫君房中有妾十二名，婢八名。”肖蕓婷聲音低啞。
“皆無孕信？”
“是。”
“既如此，四妹妹可愿隨我歸家？”
“我……我愿！”
“好，春柳，你隨四妹妹一起，去清點嫁妝，云柳，你去府外通知隨行護衛，入府抬嫁妝。”
“是，夫人。”
春柳云柳扶著肖蕓婷迅速退出，明月望著想要阻止的姚夫人，幽幽道：
“這子嗣一事，非一人可為之，四妹妹固然無子，可姑爺房中妾室仆婢如云，卻無一有孕者……依我看，即夫妻無緣，還是兩相和離吧！姑爺，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