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之張福祿的“賊”王邯生要瘋狂的多。隨著事業爬上“山頂”,技術權威,行政官職,科研經費,一茬一茬為了成果掛名,為了晉升提拔,為了從城鄉結合部調核心部門,五花八門的女人帶著林林總總的欲求,半推半就,投懷送抱,規則是“潛”的,回報的明顯。王邯生很少正眼看女人,用余光就能給女人們做了透視,從身材到皮膚,從欲求到行動,死死拿捏極少失手。辦公室、招待所、試驗田甚至女人們的家里,都有他“科研”的足跡。初戀和結發都不是處女,為了“補償”自己,出差住在高校附近,“名片”女沒少嘗試。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城市不大,壞事逆風傳千里,但是,他并不怕媳婦,學識身份地位差異,他是她的天花板,要錢給錢,讓給親戚安排工作都是“全額撥款”單位,要換房,變戲法一樣說換就換,在工廠,“我們那口子又有局,真煩,下班還得陪老王出席!”在娘家,躺在功勞簿上,頤指氣使,“小道消息,邯生又要提拔了,這點兒興,坐火箭一樣!”里子是王邯生給的,“面子”的自己貼的。媳婦也不怕他,每抓住一次出軌證據,媳婦“中氣”就更足,腰板更直流,“光腳不怕你穿鞋滴,現在嫌棄紡織工人了,想當年你也是高攀巴結,當再大官也是農村出來滴,不是我當年不嫌你,你憑啥在城里娶妻還得大兒子,當官,當大官,還不是我拿福分托著你!敢提離婚誰也別想好,毀了你!”文化不高,逆向思維水平不低。膽氣更“豪”,有了重點懷疑對象之后,親自去單位請“妹妹”到家吃餃子,摘菜、和面、拌餡、包餃子,手把手教,親切熱情,好嫂子。飯菜上桌,開始嘮,“妹子有對象了嗎?想找啥樣滴?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不能太挑剔,你看你們單位杜莉,從大學畢業挑到40好幾,高不成低不就,跟了幾任領導現在沒人敢要了,那些人說的可難聽了,管她叫“暗娼”,妹妹你看人的嘴多惡毒,但凡要點臉兒的都能讓他們嘴說死嘍。”從此,那妹子看見王老師躲著走。一個瘋,一個橫,但是他們又有共同的怕,怕家散了沒了遮羞布,怕兒子沒有完整的家,怕沒了權勢“回到解放前”。兒子總是問,我爸怎么總不著家?“你爸要不錯眼珠盯著做實驗,哪回得來!”兩口子還都把上大學的兒子當小孩子,其實,孩子心里都明白,看不慣父親,也嫌母親簡單粗暴過分“母老虎”,他有他的“止損”方式,“老爹,想買個蘋果電腦。”“爸給你弄一個。”“老爹,駕駛本下來了,想買個四驅。”“爸給你找點錢。”經常“弄”不斷“找”,父親彌補陪伴缺失,兒子索取胃口越來越大,越發不客氣。三口人沒有一個正常的,日子離開特權好像就過不下去,出軌到脫軌,代價一定很“貴”。
張福祿,官升脾氣漲,規矩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越來越像“太陽”,我立的規矩你們必須遵守,我是太陽,是唯一的,原因很簡單,你們靠我活。在職場,下級不能隨時打電話打擾,發短信微信幾乎不回,非要回復也惜字如金,是能一個字不倆字,高壓壓制,彰顯地位和威嚴,當然,上級領導和能入眼入心的女下屬除外。在家里,從父母到兄弟姐妹親戚朋友非必要不聯絡,一定要聯絡的,能發短信微信,不打電話,打視頻電話涉嫌偵查窺探,是“死罪”。父親急性胰腺炎,縣醫院確診,需要轉院,讓母親給他打電話幫著轉院,母親不敢打,怕影響工作,姐姐和弟弟也不敢打,怕挨呲噠,婆婆打給師姐,師姐告訴婆婆先別著急,白天他開會不能打,中午他休息也不方便,晚上肯定要回家的,不管多晚立即告訴他。師姐好姐妹聚會,都帶來了丈夫參加,只有師姐一個人赴約,酒過三巡,大家提議給師姐家大官兒打電話,師姐推三阻四,還是被搶走了電話,打了幾遍終于接通,這邊還沒開口,那邊“開會呢!”呱嗒,放了電話。酒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大家心里活動劇烈,表情調整滯后,不知道是誰“姐夫辛苦!敬人民公仆!”飯局的后半時大家少了自在多了刻意,八點一到,師姐立即起身告辭,因為八點半之前是一定要趕回家,因為張福祿說過,家是港灣,要有規矩,有溫暖,要永遠有一盞燈亮著,有一個人等他回家。假如,破天荒他先到家,沒有燈沒有人,“男人不在家就出去瘋,不守婦道。”每逢大的節假,難免要回村看父母,岳父家親戚朋友聚餐也是慣例。席間,師姐肯定不會多說話,偶爾多說了幾句,張福祿臉色一暗,大家不敢接師姐的話,悻悻的不知道“該邁哪只腳”。師姐特別盼望他喝多了,因為喝多了整個人不再是大官,喝多了在家也開玩笑,也是風趣又幽默,喝多了和孩子也有了話說,偶爾還勾肩搭背沒了輩分拘束。每當師姐和他說“我愿意你喝多,喝多了你整個人有溫度,真實。”張福祿都心里一揪,媳婦的委屈隱忍他心知肚明。
比起張福祿的以“官位權勢”立威,王邯生的“一言九鼎”靠的是用錢擺平。在單位,老資格,老技術權威,上上下下政策傾斜,科研經費富富有余,年年組織外出考察,人人都有公差機會去順便旅旅游,錢袋子“豐滿”,政策范圍內的福利頂格發放,干部職工優越感十足,擁戴自然不在話下。回到家,媳婦想旅游,正中下懷,安排多逗留。親戚朋友請托,頭拱地舍臉人托人也辦。兒子穿名牌高消費,從小到大富養,物質不虧錢。老王高高在上,媳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熱衷扮演“官太太”,兒子從穿戴到做派,活脫脫“官二代”。“飛黃騰達”之后,權勢和規矩也成了正比,規矩越大,親情越淡,跋扈“戾氣”。飛到“樹尖”,一個部門的權力之王,見多識廣,道行深,藝高人膽大,精力超人。才能、閱歷、性格,高智商高情商,做事踏實,心思縝密,有突出的工作實績,有核心技術口碑,順風順水。八小時以內,游刃有余,八小時以外,豐富多彩。
張福祿自幼聰慧,特別擅長捕捉信息,和女領導、女下屬、女同學嘮家常的時候,或者僅靠觀察她們的吃喝穿戴、衣食住行的細節,就能非常敏銳發現她們在想什么、缺什么、要什么、愁什么,非常自然又驚奇的迎合,情緒價值提供的精準又細膩。有了QQ、微信、微博,早晨一睜眼拿起手機,瀏覽朋友圈、空間,看各級領導、組織部門官員、各大局美女名媛、女下屬們的動態,美女們的圖片放大看了又看,妹子們家人的圖片比了又比,從中了解家庭狀況,發現興趣愛好,濾出共同話題,找到突破口,工作“戲”、感情“戲”演技精湛,深以為然,樂此不疲。八小時以內,處理完公務,約了到最近夫妻鬧“七年之癢”的下屬妹妹,到她家開導寬慰,順便幫忙“修理電器”,紅酒西餐曖昧浪漫,夜幕降臨,一邊摟著妹妹,一邊瞇著眼睛看墻上的鐘表,掐著時間告辭,回到機關,用座機給師姐打電話,“有會,晚到家。”回家路上買了兒子愛吃的漢堡,師姐喜歡的道口燒雞。八小時以外,多數奉獻給工作,陪伴家人時候不多,但也盡心盡力,經常是“出差”回來馬不停蹄陪家人外出旅行,妥妥的安排好吃喝拉撒,“我太累了,還有公務要處理,你們去玩,回來我點好菜等你們!”辛苦讓人心疼,體貼令人感動。并且,張福祿嚴重“雙標”,一方面放縱自己,一方面嚴管嚴控師姐。有一年,師姐的閨蜜同學到邯山市開會,“你別管了,我安排,多少年沒見面了,咱們也不回家了,你們倆聊個通宵吧,我在隔壁房間休息不打擾你們說我壞話兒。”盛情款待,從住宿到吃什么菜喝什么酒去哪個景點,事無巨細,妥妥帖帖,同學說“貨比貨得扔,回去就辭了我老公!”聊至半夜,同學說,你也讓去看看老張,他喝了不少,回來再接著聊,師姐拿了水果和門卡,進屋,張福祿眼神發直,師姐以為是酒喝多了,到衛生間解手,浴盆里幾根長發格外顯眼,垃圾桶里,偉哥包裝赫然入目。目瞪口呆,翻江倒海。第二天車站送別,站臺上,師姐抱著閨蜜慟哭,閨蜜不明所以,只覺得她太不舍得別離。
當“超人”就必然要說謊,往往一個謊要用多少個謊去圓,說的多了,鍛煉好記性,要記住之前的謊才能接著往下編,謊言套謊言,密密麻麻的謊織成一張張網。“超人”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網再“密”也有疏漏。王邯生前腳和家里說了出差了,后腳有人給家里防盜門上貼了紙條“他們在溫室胡搞。”媳婦殺將過去,“人”贓”俱獲,不打不鬧,王邯生給媳婦買了“三金”(金項鏈、金手鐲、金戒指)一套,金到事了。超人飚演技,時間精力掰八瓣,掩耳盜鈴,忘乎所以。偷情就像飯后一支煙,上班一杯茶,本性滲出,成為習性,提神醒腦,釋放壓力,緊張刺激。偷,把自己變成賊,無論多大官,坐在多高的臺上,講多高大上的話,女人知道,他是賊。女人也被拿捏成了賊,聞味道,找頭發,翻手機,聽電話,看表情,抓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賊與抓賊,一個掩耳盜鈴全是自我,一個鉆牛角尖沒了自我,日子過的賊頭賊腦。
單位新考錄進了三個應屆女大學生,都不漂亮,但青蔥芳齡,張福祿的心立即忙了起來,先是集體談話,講三觀,講理想,講奮斗,引經據典,結合實際,和藹可親,平易近人,重點詢問了三個女孩的家庭背景,李梅,父親法院,母親中學教師,姥爺曾經是市檢察院副檢察長,背景不軟,Pass。張晶晶,母親小學教師,父親鋼廠車間工段長,“入圍”。陳寒玉,父母離異,母親改嫁南方,父親個體并且多年老哮喘,此為“首選”。李梅被安排到業務科室,張晶晶去了團委,陳寒玉留在秘書科,專門負責一把手辦文工作,具體工作是來文登記,送領導審閱,閱后轉傳,同時,還負責領導會議提示,行程安排等日常事務。一天下班前被領導喊到辦公室,張福祿拿出來進口藥,“這個是托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給你父親試試。”不敢收,又不敢不收,緊緊張張接過來,磕磕巴巴感謝,扭身出門還碰了頭,看著青春的背影,張福祿心生歡喜,浮想聯翩,垂涎。回到家,和師姐聊天,“你說現在的小年輕,長得都太成熟,可不像你那時候清純,工作態度也不行,跟咱們那會兒真不一樣了,玩心太大,撥一撥轉一轉,不撥不轉,這就是代溝吧。”話說的輕描淡寫,臉上的笑容“意猶未盡”。師姐問“都是女生?”張福祿警覺,立即收起笑容,“一個比一個丑。”看似有一搭無一搭的嘮著,倆人精神都不放松,一個怕言多有失,一個全方位捕捉。過了些日子,師姐說“同事家兒子畢業了,建筑設計院工作,托我給介紹對象,你看你們單位新來的女生里有合適的嗎?”“可不管這事,這是落埋怨的事,尤其當領導的更不能摻和這種事。”師姐也只是編了話題試探,他的反應果真很“而已”。接下來就是帶著年輕人出差開會、考察,開會發言、考察被接待,張福祿總是觀點新奇,角度獨特,神采奕奕,戲精,吸睛,女下屬五體投地。張領導很文明,像兄長也像父親,慈祥細膩,領導并不著急,先樹立形象,制造仰慕,等一個契機。機會很快來了,陳寒玉父親心梗去世,幫忙料理后事之后,給小陳放了假,每天下班領導都到家里探望,給帶些水果蔬菜、《小說月報》和《讀者》,偶爾還下廚給女孩做頓飯,“爺倆”喝點兒啤酒,講童年苦難,講婚戀不如意,講拼搏奮斗不屈,講父母恩情,講人生規劃,講著講著,女孩把領導當了父親,人生遇貴人,喜極而泣,領導趁勢摟進懷里,撫摸拿捏。變了味的“父愛親情”,讓女孩總是在心里問自己,他是好人?他是壞人?我該怎么辦?領導到女孩家約會越來越密,禮物越拿越多,越來越貴重。洗腦,“任何人不能說,特別是閨蜜,我好你才能好,攢幾年工作經歷,進步不是問題。”那些日子,在外面約刺激,回家表現越殷勤,只要在家,主動幫忙做家務,情不自禁哼著流行歌曲,晚上昏睡早晨不起,對于這些反常,師姐早已見怪不怪,敲打“這是又有新戀曲?喜形于色都不掩飾了?”“你思想真卑鄙,高興了說有外遇,不高興了說冷落你,疑神疑鬼,更年期了吧你!”偷啊偷,久而久之,家里“賊”味更濃,也有了很多“禁區”,和諸多女人名字發音一致的詞不能說,電視里長得像某個女朋友的演員一出現趕緊換臺,偷情回家睡覺都恨不得睜著一只眼睛,一個慣偷,一個神探,一對擰巴。抓住了,又怎樣呢?好朋友發現了師姐的不正常,耳朵里也裝滿了張福祿的“故事”,決定拉閨蜜一把。
王邯生家里沒有那些心理暗戰,兩個人的性格差異、文化差異、地位差異,讓“斗爭”更簡單更直白,媳婦聽從了母親和妹妹的主意,堅定一個目標“人已經不全是我的了,錢必須把住,不能兩頭虧本。”她的字典里本來就沒有“矜持”和“不好意思”,抓住蛤蟆一定要攥出尿來,王邯生出軌的代價越來越“貴”,花錢買后院安穩,不影響仕途排第一位。兩口子“各取所需”相安無事。
先出事的是王邯生。常在河邊走一定會濕鞋。一個冬天,王邯生帶著女徒弟在溫室里搞實驗,太投入了,忘了封上煤火爐,半夜人未歸,媳婦開始找單位,找來找去找到了溫室,倆人半裸昏迷,送到醫院搶救,王邯生很快清醒,但是左邊身體癱瘓,女徒弟搶救了兩天才醒過來,神志不太正常。加班搞實驗,溫室太熱,導致半裸昏迷,算工傷,媳婦和女徒弟的父母多次找組織“說理”,經過反反復復研究,按工傷處理,王邯生保留職級待遇,離職退養,女徒弟的父母找完了單位又開始找王邯生媳婦索賠,“好好的閨女,師傅帶著做實驗,昏迷就昏迷為啥半裸,王邯生逃不掉干系。10萬塊錢賠償費,一分不能少,否則沒完,誰也別想好過。”隔三差五就帶著一幫親戚推著閨女到王邯生家門口鬧騰,王邯生媳婦把兒子送到姥姥家,一邊陪他康復治療,一邊“阻擊”女徒弟家人的進攻,硬扛了一年多,對方風雨無阻愈戰愈勇,王邯生夫妻疲于奔命茍延殘喘,找了說和人,最終賠付5萬元結束了“戰斗”。風波過后,媳婦做了一桌好菜,開了一瓶好酒,王邯生坐在輪椅上,面如死灰,看著酒菜,無地自容,萬念俱灰。第一杯酒,媳婦敬他這么多年風花雪夜可是始終沒有拋妻棄子,給了孩子完整的家。第二杯酒,敬這么多年打拼,辛辛苦苦,成名成家,讓一個紡織工人也曾人前風光無限。第三杯酒,敬以后的日子,終于整個人“回家”了,不用再提心吊膽疑神疑鬼抓奸打架。第四杯酒,敬活著,人在家就在,誰也不許提以前的是是非非。第五杯酒。。。。酩酊大醉,跟往事干杯,流干了眼淚,看著眼前的彼此,兩個人從來沒有如此平等坦誠相待,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個家終于恢復了平靜,媳婦找單位領導把三班倒改成了全上夜班,上班前買菜做飯伺候好屎尿,下夜班后完整的白天除了補補覺就是給王邯生做康復,媳婦蹲在地上給他洗腳、穿鞋,寬寬的發縫,花白的頭發稀稀的貼著頭皮,渾身的汗餿味“鉆鼻子”,抱著他上下輪椅經常累的放屁,兩口子經常同時笑出聲。欲火燒成灰燼,燒干了欲望,燃盡了雜念,相依為命的兩個人,開啟了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