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餐廳服務人員曾偷偷地進來過一次,陸雨澤輕輕地搖了搖手,示意沒事。
陸雨澤知道,聽到這種事情,哪怕他作為一名醫生,見慣生死離別的他,都覺得難以接受,聽到這消息都有些手腳發麻。
更不要說,對于溫淑雅這位親眼目睹現場的班主任老師來說,無疑是一次難以承受的打擊,搞不好,說不定會留下終生的心理陰影呢。
陸雨澤此刻心無雜念,伸手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后背,輕聲安慰道:
“其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昨天都帶她跟心理老師聊過了。
最后那一刻,你也已經盡力了,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如此自責。
螞蟻都有尚且偷生,一個成績如此優秀的學生,會如此尋短見,絕對是有其他原因的。
以我看,僅僅一次考試的失敗,不可能讓她想不開的,這次考試失敗,只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罷了。
最大的原因,可能還是跟她的家庭有關。”
其實,溫淑雅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在這個時候,她整個人精神處于崩潰邊緣,需要找一個合適的人來傾訴,需要獲得一些心理上的安慰罷了。
果然,陸淑雅聽了陸雨澤的話后,又抽泣了一會,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松開了他的肩膀,看了看他肩膀上被淚水浸濕的地方,迅速抓來一疊紙巾,想幫他擦拭下肩膀上的淚水。
陸雨澤卻是笑了笑,也伸手扯了幾張紙巾,輕輕地交到她手中,輕輕道:
“我沒事了,你還是先擦干臉上的眼淚吧。”
溫淑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上因為羞紅,終于恢復了一絲血色,她哽咽道:
“因為她成績如此優秀,在整個年級三千多學生里,不能用明星來形容,就像是一顆明亮的小太陽那般耀眼,所以,她很自然就成為了我們老師的關注對象。
這學期,因為她的內向沉默,我跟她的父母也進行了多次溝通,交流過這個問題。
你說的沒錯,她確實有個不幸的家庭,父親是個酒鬼,經常喝醉酒,而她的媽媽愛嘮叨,每次喝醉酒回家,她媽就會嘮叨,一嘮叨,他爸就會動手打她媽媽,報警都沒有用的那種。”
陸雨澤聽后,在心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這樣的悲劇,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才好。
他是全科醫生,還是研究生畢業,他當然知道,一個人的健康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健康,還包括精神心理層面的健康。
那可憐的孩子,或許看起來身體是完好健康的,但她的精神世界,或許在她父親第一次動手打她母親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處于崩潰邊緣了。
一個家,無論大人哪一方出現了暴力,不管是母親的語言暴力冷暴力,還是父親的肢體暴力,最終受到傷害的,往往都是那最弱小而無助的孩子。
只是,身在局中的父母雙方,在那種家庭環境下,往往只會顧及自己的感受,完全忽略了孩子的存在,對此給孩子造成的心理傷害,毫無所知。
但是,他現在要做的,不是怎樣去惋惜那朵早逝的芳華,而是要做好面前這位受到刺激傷害的老師的心理安撫。
陸雨澤任由溫淑雅幫他擦拭肩膀上的淚痕,開口輕輕嘆息道:
“這件事,其實你已經做的非常好了,你對得起她,也對得起她的父母,更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是一位好老師。
其實,我第一次到醫院急診科實習的時候,就曾接到一位年輕的車禍病人,我至今都沒法忘記他那乞求的眼神,每次想起,都會心里發顫的。
我是親自跟著120出診的,當時傷者就躺在馬路中央,他是騎摩托車時,進入了大貨車的盲區被刮倒的。
雖然沒有被碾壓在車輪底下,但是,受到了嚴重的挫裂傷,全身多處骨折,還有顱內出血。
就在救護車上,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眼睛,從明亮變成最后的空洞,他的眼里有非常強烈的求生欲望,他一直都在乞求我們能救他。
他死的時候,都沒有閉上眼睛,似乎都還在向我們求救,我們也一路都在搶救,但是,我們當時……真的是盡力了。”
陸雨澤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也有無盡的悲傷和痛苦之色,那雙沒有閉上的眼睛,經常會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對醫術的鉆研不敢有絲毫的倦怠。
其實,陸雨澤說這事,不僅是在幫溫淑雅擺脫自責與愧疚之意,也是給自己的壓抑情緒找個傾訴和釋放的機會。
他在給彼此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