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尯⒆恿?!報警!快幫我報警!”她一邊狂奔,一邊朝著周圍零星的、被她的尖叫驚得目瞪口呆的路人嘶喊,聲音凄厲得如同瀕死的野獸。眼淚混合著眼眶里殘留的防曬霜灼燒感,讓右眼視線一片模糊的灼痛,她只能用左眼死死盯著前方,盯著那個離面包車越來越近的惡魔和她的女兒。
第二個踉蹌來得更猛烈。右腳的高跟鞋鞋跟踩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腳腕猛地向外一崴。鉆心的劇痛瞬間從腳踝竄上小腿,她痛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撲倒在地。手掌和膝蓋狠狠擦在粗糙的地面上,火辣辣地疼。塵土和草屑嗆進喉嚨。
“媽媽——!救命!媽媽——!”朵朵撕心裂肺的哭喊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
不能停!不能停!
林薇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左眼死死盯住前方。那個瘦高的男人已經粗暴地將朵朵拖到了那輛沒有牌照的銀色面包車旁邊。朵朵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像只被激怒的小獸,雙腳亂蹬,小手瘋狂地抓撓著男人的手臂和臉。男人吃痛地罵了一句臟話,動作更加粗暴,猛地拉開了面包車側滑門。
“朵朵!”林薇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她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根本顧不上查看膝蓋和手掌的傷口,也感覺不到腳踝的劇痛。她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她彎下腰,雙手抓住左腳的高跟鞋鞋幫,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扯!堅韌的系帶勒得她腳背生疼,但鞋跟應聲而斷。她如法炮制,狠狠扯掉了右腳的鞋跟?,F在,她赤著腳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那曾經讓她顯得優雅的高跟鞋,變成了兩個被她隨手丟棄在泥地里的、扭曲的垃圾。
赤腳帶來的刺痛和冰冷瞬間刺穿腳底,但她已感覺不到。她像一支離弦的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朝著面包車沖去。赤裸的腳掌踩過碎石、踩過尖銳的草莖、踩過濕冷的泥土,每一步都留下鉆心的疼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她感覺不到,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扇洞開的、如同地獄入口般的車門。
“攔住他!求求你們攔住他!搶孩子!”她朝著旁邊幾個似乎被眼前景象驚呆的年輕男女哭喊。其中一個女孩最先反應過來,臉色煞白地掏出手機,手指顫抖著開始撥號。
“報警!快報警!車牌!銀色的面包車!沒牌照!在停車場!”林薇語無倫次地嘶吼著關鍵信息,腳步卻絲毫未停,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母獸,朝著她的幼崽狂奔。
距離在縮短。
二十米…十五米…
她甚至能看到朵朵因為極度驚恐而扭曲的小臉,淚水糊滿了整張臉。朵朵的小手死死地扒著車門框,指甲用力到發白,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抗拒著被塞進那黑暗的車廂。她頭上那個心愛的小美人魚發卡,在劇烈的掙扎中,塑料的魚尾掛住了男人粗糙的袖口布料。
十米!
“朵朵!媽媽來了!咬他!踢他!”林薇用盡最后的力氣尖叫,肺部像要炸開一樣火燒火燎。
就在這時,那個瘦高男人似乎被朵朵的頑強反抗徹底激怒。他低吼一聲,空出的那只手猛地攥住朵朵扒在車門框上的小手,狠狠一掰!朵朵發出一聲尖銳到失聲的痛呼,小手被迫松開。男人趁機用肩膀猛地一頂,將那個小小的、仍在瘋狂踢打的身體,連推帶搡地塞進了面包車黑暗的后座!
“不——!!!”林薇的尖叫聲劃破長空。
車門被猛地拉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隔絕了朵朵絕望的哭喊,也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薇的心上。
“朵朵!朵朵!”林薇發瘋似的撲到車尾。引擎發出一聲粗暴的轟鳴,排氣管噴出一股刺鼻的黑煙。她不顧一切地用雙手拍打著冰冷的金屬車廂,指甲在車漆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音?!伴_門!放我孩子出來!畜生!開門?。 彼藓爸?,用身體去撞擊那扇紋絲不動的車門。
車子猛地向前一竄!
巨大的慣性讓林薇整個人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堅硬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肘和后背傳來骨頭與地面撞擊的悶響,劇痛瞬間傳遍全身。她眼睜睜看著那輛銀色的惡魔載著她的心肝寶貝,像一道冰冷的閃電,朝著度假村出口的方向疾馳而去,紅色的尾燈迅速縮小,如同魔鬼獰笑的眼睛。
“朵朵!我的朵朵——!”林薇癱軟在冰冷的地面上,所有的力氣都被瞬間抽空。巨大的絕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吞噬。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捏碎,痛得無法呼吸。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顏色,只剩下那兩道迅速消失在暮色中的、如同催命符般的紅色光點。
她徒勞地朝著車子消失的方向伸出手,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抽氣聲,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沖刷著臉上沾滿的泥土、淚痕和防曬霜的污跡。天旋地轉,冰冷的絕望感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凍結了她的血液。她的朵朵…她的小美人魚…被帶走了…被帶走了…這個念頭反復碾壓著她僅存的意識。
“女士!女士!你怎么樣?”剛才幫忙報警的女孩和她的同伴沖了過來,蹲下身,聲音里充滿了驚懼和同情。女孩試圖去扶她。
“孩子…我的孩子…被搶走了…”林薇眼神空洞地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嘴唇哆嗦著,反復呢喃著這一句。巨大的恐懼讓她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連牙齒都在咯咯作響。
“警察!警察來了!”有人喊道。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閃爍的警燈撕裂了度假村傍晚的寧靜,也帶來了冰冷秩序的回響。一輛警車和一輛閃爍著警燈的摩托幾乎是同時抵達現場,尖銳的剎車聲刺得人耳膜生疼。
兩名穿著制服的民警迅速下車,表情嚴肅地掃視現場。他們的目光落在癱坐在地上、形容狼狽、眼神渙散的林薇身上。經驗豐富的他們立刻判斷出情況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