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睿笑了。試著站起來，但是人晃了晃，差點又摔倒。

因為他不小心看到了路旁自己滴下的血跡。

蘇小滿不動聲色地踢了點土把血跡掩埋了，免除后患。

“要不要……我扶你一下？”蘇小滿話里誠意的余額不足。

剛才拉那一下，她兩只手酸痛到好像不是自己的。而且背上背著這么多東西，還要再攙扶一下，她覺得自己體力有點超綱了。但看到他走路蹣跚，又不能置之不理。

“不用，我自己能走，我們進村吧，順便看看怎么出去。”

蘇小滿松了一口氣，慢吞吞地跟在一瘸一拐的李承睿后面走近村子。終于不用趕得她半死了。

兩邊的荒草地，漸漸變成了一片平整的田地，彎彎曲曲的路，盡頭也開始長出房子了。

“看看有沒有人，打聽一下耿師傅住在哪里？”李承睿交代。

“啊？你都這樣了還要找耿師傅？我們趕緊找個辦法回去市里看醫生吧。”

“就是為了找他才變成這樣的，不能白白受傷。況且這點傷不算什么，我受過更嚴重的，不也撐下來了。”李承睿語言堅定。

“算了，你是老板你說啥就是啥。”蘇小滿無奈道。

村子雖然座落在山中間，位置比較偏遠，但卻不落后。沒有那種破舊的土磚房，全是嶄新的小樓房。白色的房子，配上背景的青山，挺有點世外桃源的味道。

這時，村里人應該吃過午飯，都關門午睡了。兜了幾圈下來，找不到一個人。

拐到接近后山的地方，終于在一間相對老舊的房子前，看到一位老奶奶正坐在那里。

一身老人標配的花衣服套裝，正搖著蒲扇，悠閑自得。

“你去問問吧。”李承睿道。“我的鳳城話不行。”

“行！”蘇小滿不算社牛，但從小在巷子里長大，沒少跟老人打交道，深受爺爺奶奶輩的喜愛。

因為她長著一張圓乎乎的臉蛋，圓乎乎的大眼睛，又愛笑，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很討喜。加上嘴巴甜，看上去就是乖巧的夢中情孫類型。能哄得大爺大媽樂呵呵的。

“老姆啊，乘涼呢？怎么不午睡？”鳳城話里，年紀大的陌生老奶奶一般稱為“老姆”，這可不是罵人。

老奶奶抬頭看著他們兩個，說：“不用跪不用跪，你們兩個是誰家的奴仔啊？這么懂事。”

“奴仔”就是鳳城話里小孩子的意思。

蘇小滿亮出招牌笑容，說；“不是不是，我們城里來的，來這里找人。”

“啊？”老奶奶把手里的蒲扇放在耳朵邊，側著頭問：“你要個盆？”

“哈哈……不是不是，找人。”蘇小滿笑死了，提高聲音說；“我們找人，您知道耿方正住哪里嗎？”

“啊？摘桑椹？沒有沒有，那得春天，這個季節哪里有啊。”老奶奶蒲扇搖得急，“誰家的奴仔啊，說話說得這么小聲，啊姆都聽不到。”

蘇小滿快笑趴了，拼命搖著手，又提高了音量，幾乎是喊出來了：“不是桑椹啊，是耿方正啊，我們找耿方正。”

“啊？要張凳？都說這個季節沒有桑椹了，要凳子也摘不到。”老奶奶搖著滿是花白頭發的腦袋，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們倆，仿佛在說，這兩個傻孩子啊，怎么說不聽，就知道吃。

蘇小滿已經笑得說不出話來了，只是一直搖著兩只手。身后的李承睿也難得地咧開嘴笑著。

忽然老奶奶好像想到了什么，從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戴在耳朵上。

蘇小滿一看，是個耳機形狀，忍不住轉頭對著李承睿小聲道：“這個老姆還挺趕潮流的，居然戴了個無線耳機。”

“這是助聽器啦，我孫子買給我的，妹啊，不用說那么大聲。我耳朵受不了。”老奶奶一邊調整著耳機位置，一邊說。

溝通終于順暢了。對話又重頭來了一遍。

“老姆啊，中午沒午睡啊？”

“老人覺少，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啊。你們是誰家的奴仔？是不是啊老猴家的孫子和孫媳婦？現在好多年輕人都不認識了。”

“啊？不是不是，我們是城里來的，要找耿師傅，耿方正師傅。請問您知道她住哪里嗎？”

“不認識，小名是什么？”

“啊？”這可把蘇小滿難倒了。

李承睿在后面把資料本子掀開，里面有一張證件照，就是小了點，又模糊，但如果熟人應該很好辨認。

蘇小滿將照片拿到老奶奶面前，蹲在她旁邊，問道：“老姆，你看看，這個，認識嗎？”

老奶奶將照片湊到眼前，不知道還以為在聞味道。接著又拉遠點，換了幾個角度，最后：

“看不出來，我眼花啦。78了……”

“高壽高壽，這個年紀您看著身體還很硬朗呢。”蘇小滿誠心夸贊。

老人聞言，臉上的皺紋都開出花了。

“那這村里姓耿的多不多？如果只有一兩家，我們還好找。”李承睿想出另一個辦法。

“這村子都姓耿啊。”老奶奶道。

就在兩人都感覺很失望的時候。

“你們是誰？”一聲男聲在身后響起。兩人回頭一看，一位五十幾的中年大叔，正扛著一把鋤頭站在后面。

腳上穿著拖鞋，挽到小腿的褲腳，都沾滿了點點泥土，一看就是剛從田里回來的。

蘇小滿不禁轉頭看了看也同樣褲腳挽到小腿的李承睿。腳上也因為走路沾了點點泥土，真真的是接地氣。

“阿叔，我們城里來的，這是我老板，我們想找耿方正師傅，您知道他住哪里嗎？他是做陶瓷的師傅，我們公司需要他的技術幫忙。”蘇小滿條理清晰地回答。

大叔將手里的鋤頭放下，打量了他們兩個半晌，道；“大名沒聽過，小名知道是什么嗎？”

又是這個問題，這可為難住兩人了。

李承睿把剛才的照片拿給大叔看。大叔盯著看了半天，說；“這不就是豬弟嗎？這照片太端正了都快認不出來了。妹啊，你只問大名，我們很多都不知道的。就我們這一輩，平時都是按照小名叫的，大名也就是出門或者在身份證這些的時候用。他們家啊，現在不在這里住，不久前說城里有個老板請他去，全家都去城里住了。”

李承睿聞言，懊惱地拍了拍腿。還是來遲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