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萬象集團，老川嬸，阿標在里面做什么？”大叔問。

老奶奶搖搖蒲扇，笑道：“管著一個車間呢。現在忙著呢，每天回家給我打個電話功夫，他們經理就又找他去幫忙了。我說忙點好啊忙點好啊。人可不能太清閑。”

“額……”李承睿徹底閉嘴了。知道自己應該插不進話了。

蘇小滿卻不一樣，聽得津津有味，說：“那真厲害了，管個車間怎么也算主任級別了。做得好估計能升個經理沒問題。到時工資還能再漲呢。您怎么不去城里一起住享享福呢？”

老奶奶搖搖頭：“那地方我住不慣，房門一關，跟坐監獄似的，他們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留我一個老太婆在那里自顧自說話。想出去走走還得爬樓梯，我這老腿啊，不行了。還是這里好。在這里有人聊聊天，沒事還能去田里走走。”

“那也是那也是。”蘇小滿點點頭。

幾杯茶下來，聊東聊西，話題一打開，大家的距離拉近了許多。于是蘇小滿就問大叔，出去要走哪條路？問清楚了，掏出手機就想打個滴滴。

“你是不是想叫車？這里叫不到的。太遠了。”大叔還挺跟得上潮流的，一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好心提醒道。

“啊？那怎么辦呢？平時你們怎么出去的？”

大叔撓撓頭：“我就騎我的摩托車去附近的市集買東西啊。你會不會騎？會的話，我家里還有一輛閑置的。給你們騎出去。”

“太好了，會會！”

“不用借了，我們買下來吧，就不用回來還了。”李承睿出手果然大手筆。

大叔不肯收錢，說要不直接騎過去就好了，車又老又舊，平時放在家里就是去遠一點的田地載東西用。

幾番推脫下來，大叔終于還是答應了，李承睿讓蘇小滿先轉800元給大叔，買下車子。

蘇小滿看看微信余額，確定夠了之后，又轉頭跟李承睿確認：“這可是我全部家當了，回去立刻還我？”

李承睿白了他一眼：“這點小錢，你還怕我賴賬不成？”

告別老奶奶，要跟大叔出來拿車的時候，老奶奶一臉依依不舍，牽著蘇小滿的手，一邊走一邊說著祝福地話，把他們送到了路口。

蘇小滿一步三回頭，忽然沉思一下，扒開手機殼，里面夾著一張100塊的紙幣，那是她放在里面當備用金用的。

跑回去塞到老奶奶的口袋里，說：“奶奶，沒什么好送你的，一點小小的心意。就祝您身體健康，永遠這么開心。”

“不用不用，我不缺錢。你留著用。”老奶奶想掏出來還給她，卻見她如兔子般一下跑得老遠了。只能揮揮手，一邊揉揉眼睛。

人與人的緣份就是這么奇怪，蘇小滿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在這個老奶奶身上，她好像找到了自己奶奶的感覺。況且剛才吃了老奶奶那么多東西，不回饋點什么總感覺過意不去。

大叔走得很快，一下就把兩個人拋下了，走的時候有告訴他們在哪里等，所以兩個人也不著急，慢慢地一邊走一邊欣賞著田園風光。

看著蘇小滿有點難過的樣子，李承睿想說點什么，一開口卻是：“平時看你說話那么直，想不到情商那么高啊，夸老奶奶的兒子時可是真賣力。”

“賣力嗎？”蘇小滿奇怪地問，“她兩個兒子確實真的挺有出息的啊。”

“有……出息……”李承睿沉默，表情是否定的。

蘇小滿看著他的樣子，了然一笑：“我知道了，你覺得的出息肯定是得負責著某個商業集團，成為人中龍鳳，對吧。”

“嗯。”李承睿也不否認。

“那是你的理解。你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出身就含著金鑰匙，有著常人所無法到達的高度，你的成功是錦上添花。而我們普通人，一出生就注定要為生活忙碌奔波，如果能有個一技之長，養家糊口，再擁有自己的房子，就已經算很成功了。小時候爸媽常說的話就是，讀好書，以后才能找個好工作不用那么累。這種話你肯定沒聽過。”

“確實沒有聽過……”

“金字塔頂端誰都向往，但路太小，沒有基礎，有幾個人能到達？大多數人只能一生仰望，最后在自己的圈子里庸庸碌碌過完一輩子。你看老奶奶的兒子，出生就在這種偏遠的山里，開局拿的就是一把低端牌，沒有背景沒有后臺，教育肯定也比不上，可他們能去城市發展，靠著自己的努力，做到有自己的事業，能買房子，也孝順母親，不是已經很了不起嗎？”

李承睿沉默了。

“其實也不怪你，你是站在高處，不曾見過低處的風景。這也是我們的區別。我從小就在市井里長大，我敢說，老奶奶兩個兒子，能打敗80%的人了，現在還有很多既沒錢又懶，還在到處借錢揮霍或者啃老的。當然也有很多汲汲營營半生，卻依然在為溫飽奔波，他們不是不努力，而是他們的出身注定了他們的命。哈哈”蘇小滿借著打哈哈，想躲過一絲心酸的感覺。

“你看著年紀不大，為什么說起來卻感覺好像很老道一樣呢？”李承睿把話題轉到了蘇小滿身上。

“因為我就是那個為溫飽還在奔波的人啊，不然現在早就在泡溫泉了。哈哈哈。”

不知覺中，已經到了傍晚，太陽漸漸西斜。

兩個人接過大叔騎過來的無牌摩托車，告別大叔，準備上路。

“我來開吧。”李承睿不愿意坐在后面讓一個女孩子帶著。

兩人坐上車后，半天車沒動。

蘇小滿抬高身子，伸出頭越過李承睿肩膀一看，發現他正在辨認車上各種開關的標準。

“你，你不會開嗎？”蘇小滿驚道。

“沒開過這種，我應該會的。先熟悉一下。”

突突突，摩托車終于啟動了，排氣筒吐出一圈黑煙。“咻”地一下，車子忽然沖了出去。

“啊啊啊……油門別擰太滿啊~~”蘇小滿扶著李承睿肩膀，驚叫道。

車子慢慢地又停下來。

“擰油門啊，輕輕轉一下就好。”

“啊啊啊~~車頭別抖啊，要摔了~~”

“啊啊啊……那是田埂，小心啊別沖過去啊。”

“剎車！剎車！剎車不是踩的，這個是手剎！手剎！右手邊！”

金黃色的夕陽下，蘇小滿絕望的喊聲響遍田野。

第N次停車后，蘇小滿麻溜地翻身下車。

握住車把手，堅決地說：“下來！你根本不會開啊。我來開！我還想留著命回去泡溫泉吃大廚的拿手好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