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樓茶盞煮梅花,萬千梨花叩窗紗。銀龍一躍破天塹,鱗甲萬間似人家。
這兩日,昆侖山又飄起來了大雪,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能聽到屋外雪落下的聲音。大雪鋪滿了屋頂,壓滿了枝頭,有些薄脆的樹枝撐不住雪的重量,吱呀一聲隨著雪花一起落到了地上。
侍從踩著吱吱呀呀的雪,又要像往常一樣按時給神女送吃食,他一邊走一邊吐槽:“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要不等雪化了就讓她繼續去膳廳?嗯,對!應該好的差不多了,再耽誤下去恐出差錯。”
“你在嘀咕什么?”
“啊,沒說什么。”背后吐槽還被人聽到了,嚇死他了。
“這么久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兒?家里有良田嗎?娶妻了嗎?”玉川趁他沒反應過來接著問道。
“我叫鐵柱,今年...神女問這個是有什么事嗎?”鐵柱不語,莫不是想給他相親?他才不相親呢,他要賺錢!
“沒什么事,你叫鐵柱是吧?”
“嗯,無事的話,神女還是盡快把餐用了?!辫F柱心里暗自警戒,他是一個盡職的人,別想賄賂他。
“哦,這個你幫我拿著我沒有手接?!?/p>
鐵柱無語,卻也很順手的接過東西,東西剛入手便化作一道金光入了他體內:“這是什么!”
“哦,沒什么,一道符而已?!?/p>
“符?”
“嗯,言聽計從符,你剛剛回答了我的問題,這個符便已經生效了?!?/p>
“胡說,我可沒回答你的問題!不對...”鐵柱想起來他回答了他的名字,十分懊惱,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定不會被她蠱惑!
鐵柱很生氣,舉手就要朝玉川襲去,玉川看了他一眼,雙指微動,鐵柱就那樣舉著手僵在了原處。
“你!妖女,快把我放開!”
“哦。”
鐵柱只見他舉著的手竟以扭曲的形態往回收,然后嘎嘣一聲,骨折了...
“?。 ?/p>
玉川沒理會他痛苦的嚎叫,遠處白霧籠罩下的山脈,似一幅山水畫,看得她心情異常寧靜。
她平平淡淡的呼出一口氣:“鐵柱啊,繞神女殿跑百圈吧。”
鐵柱疼得齜牙咧嘴,見神女還有意戲弄他心中憤恨至極,恨不得立刻給她灌三碗消神散,只可惜身體不聽他使喚...
就這樣,鐵柱繞著神女殿跑,一直跑到了太陽落山。
鐵柱跑走后,玉川在院中拿著掃帚陷入深深地沉思:“早知道就讓他掃完雪再走了?!?/p>
夜色悄然而至,圓月照空,星羅密布,在皚皚白雪的襯托下,昆侖山夜色美得讓人窒息。玉川下午掃雪時,發現院中的角落里有陣法的痕跡,這才想起來日志中提到過的時空陣法,不過這個陣法已經失效很久了,玉川按照原有陣法的痕跡布陣,又重新啟動了陣法。
玉川悠哉悠哉的躺在院中,手中端著翡翠玉盤,一口一個果子。
“??!”
一聲慘叫打破了這寧靜的夜晚,再隨后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從院外傳來,潔白的雪地上,一群素衣之人在蛄蛹著,你仔細一瞧,嗐!竟是那往日里不茍言笑的侍從們!
“神女果然好手段,我果然沒猜錯,你果然有問題!”鐵柱鼓著掌從門現身。
“你果然挺多哈,怎么要吃果子嘛?”玉川將手中的果子刷一下扔了過去。
鐵柱本能的接住了果子,然后嚇得立馬扔了:“你,你,你休想再讓我接你的東西!”
果子扔了還覺得不行,他又警惕得往后退一步,揚聲道:“你往日那般模樣,果然是裝的,竟然騙我放下警惕,好殺了我!”
“是嘛,可惜呀,手臟了?!庇翊ㄌ统鍪峙敛镣晔謱⑹峙猎谒矍盎瘟嘶蝸G了過去,鐵柱本能后退了半步,聽到玉川嗤笑,鐵柱氣得直接沖過去要打她。
玉川往旁邊側了側,嘻笑著說:“呀,你這人好生無禮,怪不得喜歡偷窺呢?!?/p>
“什么偷窺,你胡說什么!”鐵柱想起了什么,面露難堪。
“哦,我沐浴時趴在窗邊偷看的那個人不是你嘛?怎么,不記得了?還是,我替你回憶回憶!”玉川想起當時看日志時的憤怒,拿著劍就是一刺。
“??!”鐵柱嚎叫一聲,剛想抬起手捂住眼睛。
“還是你的手腳不記得了?”
又聽一聲哀嚎,鐵柱手筋腳筋盡斷,慘叫連連,啪嘰一下摔倒在地。
“還是說你的腦子不記得了?”
鐵柱怕玉川真殺了他,顧不上疼痛,連忙認錯:“別殺我,別殺我,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偷窺,我不該對你有不軌心思?!?/p>
玉川看日志時,看到這么一段話:吾于湯沐之際,常有影匿于牖下,一次汝窺他之容乃是蝎,甚惶恐!吾欲呼救,然因身陷囹圄,怕招來凌辱殺身之禍,不敢聲張。此事,令吾夜不能寐。窺視之辱,囚禁之恥,日夜折磨于吾,師尊教導吾不敢忘,然吾此生唯愿早日脫離苦海。
“我留你一命也無妨,你且與我說說你背后之人。”
鐵柱隸屬于一個龐大的組織,具體多大他也不知道,因為他只是一個蝎子。蝎子一般是負責打探情報和監視目標活動,是最低等級的成員。鐵柱往常接的任務都是暗中監視目標人物行為,將其記錄在冊,這是他頭一次要面對面跟目標人物接觸,給他下達的命令不是監視而是監管。
而他能接觸的其他成員,只有給他下達命令的黑衣男子,代號隼。黑衣男子每三月便會來一趟神女殿查看情況、下達新指令以及給他送解藥。是的,每只蝎子在入會前,都需要服下特制的毒藥,此藥服用三個月后便會毒發,若不及時服用解藥,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下次他什么時候來?”
“兩個多月后,這次剛走沒幾天...”。鐵柱看著玉川暗下去的臉色,聲音越來越小。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庇翊ㄓ行┯魫灥贸麚]揮手,情況太被動了,難道只能等人來嗎?
“神女,我…”鐵柱想說他現在下去不了,四肢被廢,眼睛也瞎了。不對!他剛剛明明看到了玉川的臉,他使勁眨巴眨巴眼睛,真的能看到了!
鐵柱不可置信的捂著嘴,手?手也能動了!他十分驚訝看著玉川:“神女,這是怎么回事?我剛剛不是明明已經...”
“哦,幻覺。你入了我的陣法,陣內一起皆有我操控,包括你看到的一切?!庇翊ㄈリ嚪ǎ瑘A月高照、星羅密布便消失不見,抬頭望去只有烏云遮月。而玉川手中的劍不過是一截柳條。鐵柱被挑斷的手腳筋處,也只留下了被柳條抽過的痕跡。
“你為何…”鐵柱有些赫然得看著神女,想說卻又怕自作多情。
“為何放過你?”
“嗯?!辫F柱不解,她已經知道了他干得事,為何還會放過他?
“我不輕易殺生,你還不夠格。我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若是下次再看到你犯錯,判你斬立決。”玉川環顧了一下這偌大的殿宇,慢悠悠的開口道:“還有,這神女殿缺一個掃雪的侍從,往后好好掃雪。”
只顧著顯圣,差點把正事搞忘了,她對鐵柱吩咐道:“對了,明日一早你帶一桶水去主殿,順便再把神女殿所有人一起帶去?!?/p>
“是!”鐵柱愣了一下,這不該是順帶一桶水嗎?
待鐵柱走后,玉川吐出一口血,今晚雖說只是個普通幻陣,但她傷勢未愈,此陣以她陣眼,全靠她修為頂上,這一會兒耗了她大半修為。
“紅棗、枸杞、人參...”
鐵柱一晚上徹夜難眠,早晨天還未亮便爬起來了,他頂著雞窩頭黑眼圈罵罵咧咧的去如廁:“神女說明早卻沒說什么時辰,弄得我一晚上沒睡好,唉?!?/p>
太陽慢慢爬上雪山之巔,將巔峰的云海渲染成多彩的金紅色;又漸漸越過山巔,將金色灑在皚皚白雪上;被金光普照的雪域,更像是像是神域。
鐵柱領著一群人于天微亮之時就在大殿內候著,等到太陽當空照,神女才姍姍而來。
“人都在這兒了??”玉川今日身著紫氣霞衣,配祥云白紋腰帶,外披鶴麾斗篷。
“嗯,所有人都帶過來了。”
“嗯?!庇翊ㄌ统鲆桓莺鸵坏澜鸱谟谒?,水立刻渾濁起來,她攪拌攪拌后舀出一勺遞給鐵柱:“喝了?!?/p>
“這…”這顏色他不敢喝呀。
“放心,死不了?!?/p>
“是?!辫F柱顫顫巍巍接過水舀,這水舀在他嘴邊來來去去了四回,愣是一口沒喝。
“快喝,磨蹭什么呢?沒看到下面那么多人排隊呢嘛!”玉川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水舀中的水都快被他灑了一半。
“是是。”鐵柱瞄了一眼神女兇神惡煞的表情,閉著眼只當是在喝水。但是這味道太上頭了,像是再喝刷鍋水,又苦又澀。鐵柱中途干嘔了幾次,最后實在受不了了,他將水舀朝下抖了點下去:“沒了?!?/p>
“...”玉川嗯了一聲便再沒有下文。
大殿此刻十分安靜,就見玉川繞著鐵柱前前后后得瞧,看得鐵柱后背發麻。
【鐵柱:他是要死了嗎?】
果然,他現在感到渾身發熱,渾身疼痛。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滾,絕望得看著玉川:“你果然還是不會放過...嘔”
“我”字變成“嘔”字,哇一下,鐵柱嘔吐出一灘渾濁之物,一只黑蛾子從渾濁之物中焉焉撲打著翅膀就要飛出,玉川看到蟲子將要飛出,一針將蟲子殺死了。
“成了,讓其他人也都喝半舀水?!?/p>
與此同時,某個樓閣里。
“咳咳咳。”
“你吐血了,阿薛?!?/p>
“無礙,主人,失魂蠱被破了。
“哦~有人破了蠱?讓人去查看一下什么情況?!?/p>
“是?!?/p>
“記得去藥膳堂那里領顆回血丹。”
“多謝主人。”
玉川第一次見到鐵柱時,就覺得不對勁,后來在膳廳看到其他侍從,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神女殿的侍從們都中了失魂蠱。失魂蠱是通過特殊方式煉制的高階蠱蟲,施術者借此奪取或擾亂受害者的心智。鐵柱體內的也有蠱蟲,卻不如其他人的癥狀明顯,是因為他體內的毒藥再喂養著蠱蟲,看來幕后之人是用毒擅蠱高手。
此蠱雖毒,卻不難解,攝魂符配以還魂草即可解。蠱蟲控制宿主終歸只是外物,而攝魂咒則是直接禁錮神識、控制靈魂,再配以還魂草即可解蠱。
“你中毒,他們中蠱,你們這個組織挺邪呀。”玉川嘖嘖稱嘆。
“神女你可別說了?!辫F柱感覺自己嘔的都快吐出膽汁了。
她這里動靜鬧得很大,想必背后之人定有所察覺。
她現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把解毒地點定在主殿,這滿殿污穢之物,她以后都不想再來這里了。
“神女,這早食還吃嗎?”鐵柱唯唯諾諾的上前問道。
玉川白了他一眼,卷了卷袖口:“不必了,今日辟谷,我出去逛逛,晚點我再安排你們去處。對了,走之前記得把主殿打掃干凈。”
“好的,神女慢走,神女小心臺階,神女小心摔倒?!?/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