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客人走后,柳葉笑著和知霜娘打招呼,又看著知霜笑道:“妹妹看起來更白了,在府里當差還習慣嗎?太太身體好不好?”,一陣寒暄后,硬塞了包糖給知霜。介紹剛才那位夫人:“錢夫人來自江南,和夫君到這里來候官職的,住在隔壁的隔壁,是賃的房,人特別好,還告訴我鹽漬話梅的法子。”
正說著,一個小伙計拎著油壺進來說:“許家嫂子,快點,打油!”
柳葉不太樂意地回道:“我正忙著,等一下啊!”
“我來,我來!”隨著話音,進來個面色黝黑的高個子,匆匆地跟知霜娘作揖行了一禮,接過小伙計的油壺。
柳葉悄悄對知霜娘倆說:“這是隔壁當鋪的伙計,和他家掌柜的一樣摳門又啰嗦,每次打油偏要多饒一點,我去看看。”
說著,走過去接過許二郎手里的油壺:“剛送了米回來也不歇一歇,我幫你,慢一點舀。”
許二郎正打了一量筒油,聽了柳葉的話嘿嘿笑著,果然慢慢地將油往壺里灌,小伙計看柳葉拿著壺,忙說道:“我家掌柜的說,只打十文錢的油。”
柳葉忙用眼神示意許二郎,后者動作嫻熟地迅速收了量筒,趁著量筒外沿的油沒流下時,順著巧勁將量筒擲放進了油缸。
小伙計怏怏不樂地給錢,拎油壺走了。
“上次他故意說晚了,多倒了五文錢的,想著油已經倒進壺里,即便再倒回桶里,油壺也能多饒點兒油,以前我沒來時,就是這樣。”,柳葉笑著說:“夫君說都是鄰居,不好太較真,拂了別人的臉,我家的量筒本就不少秤,已經是很寬的了,所以我才不慣著他們的小習慣呢,那天他沒占到便宜,弄了個沒臉,后來聽他家何掌柜罵他笨。我剛才一看是他來,就曉得會想花樣占便宜的,今兒他回去,還得挨罵!”
大家聽了,都哈哈地笑。
“你們忙著吧,我們到前面去看看。”知霜娘和柳葉招呼了一聲,沿著橫街繼續往里走。路過隔壁當鋪時,果然聽見里面有隱隱地訓斥聲,還有“啪啪”的巴掌聲。知霜忍不住問娘:“這個當鋪一直都這樣嗎?有這么個的鄰居,夠鬧心的呀!”
知霜娘悄聲說:“聽說以前的老掌柜還行,這個是今年開春才來的。”
“不能換個門面嗎?哎!”,知霜說完,自己也意識到這想法糊涂,不禁嘆了口氣,知霜娘笑著睨了一眼知霜。
說著話,已經過了當鋪,來到了一間民居門口,那位美麗的錢夫人正送人出來,是位身著襕衫、頭戴方巾的文人,聽他對錢夫人囑咐著:“我已經尋好一處宅子了,你回房去歇息下。”
錢夫人見知霜娘倆過來,忙往里側讓了讓,對知霜娘倆微笑著頷首。
再往前走,是賣山貨、調料之類的鋪子,中間夾雜一兩家小吃店,賣鍋盔、火燒及餛飩之類。然后就是集市攤子了,有賣菜賣肉的,還有支一張棚子的理發匠、修車工。知霜一看這些地方,曾經跟著韓嬤嬤、小秀來買過蕨粉、莼菜,只不過是從右安大道的北邊進來,又坐府里的馬車直接到店家的,當時辨不清方向。
知霜娘在肉攤稱了點肉骨頭,分兩個袋子裝好。往回走經過柳葉那里時,柳葉拿了一個大包給知霜,指給她看,“這兩包是馬鮫魚脯、江珧柱,韓嬤嬤給太太煲湯可以用,這一包帶給紅杏,是讓姐妹們磨牙的零嘴。”
知霜娘示意知霜都接下來,不容推辭地將剛稱的一包肉骨頭遞給柳葉,說:“你們自己打理鋪子,再忙也得注意身體,秋天了,燉個湯補一補!”
柳葉點頭笑道:“知道了,都聽小姨的。”
回去的路上,知霜聽娘絮叨著:“在那府里當差,要勤快別怕累,韓嬤嬤是個熱心人,跟她學沒錯的,不過也不要太累著自己,不舒服了就休息下。。。你剛去,和別人不熟,紅霞和你柳葉姐姐蠻好的,你有事麻煩她托人告訴我們。。。”
知霜默默聽著:“又說要勤快,又說不要太累,真是矛盾呀!并且,真有事告訴你們了,能怎么辦呢?”,心里覺得好笑,卻又有點暖暖的,還有一分酸澀,真是五味雜陳。
任何時候,打工人的休息日都是彌足珍貴的,更何況穿越到了封建社會的底層,長輩的庇護也很有限。
“難道,只有像柳葉嫁出去,才能得到平民身份?”,知霜有點發愁,“聽說當丫鬟的,十八歲才嫁人,得五、六年的時間才有可能,真是漫長啊!但即便有機會成為平民,又何以謀生呢?”
韓嬤嬤用柳葉拿來的江珧柱煲湯,太太很受用,又贊柳葉“難為她記得,是個有心的”。讓知霜再隨韓嬤嬤去集市時,帶些衣料給柳葉。
能在上班期間名正言順地見表姐,知霜很高興,柳葉叮囑她:“這次有太太發話你可以來,以后跟著韓嬤嬤買菜時,不要溜過來哈。”,又怕知霜沒明白,索性說:“萬一有小人在背后告狀,說你不好好當差,只惦記玩,你想想啥后果!”。
知霜愣了一下,點頭應道:“明白,不就是有人,惦記著我的二等月銀嗎?”
柳葉笑了:“還以為你不懂呢,心里知道就好,別說得這么直白呀!另外,這里離集市近,最近流民蠻多,還有找活干的挑夫,賣膏藥的游醫,人多又雜亂,你一個小姑娘,自己走來走去的,不安全呢!”
“看姐姐說的,我這么大的人,還怕被人拐了不成!再說了,流民也不可能到內城來的,姐姐還把我當孩子哄呢!”知霜不以為然地說。
正說著話,隔壁不遠處,傳來人群的喧嚷聲,一道男聲的慘叫聲,“我夫人抬哪里去啦!!!”
知霜和柳葉快步出鋪子,走到不遠處的民居門口,見鄰近的幾家鋪子,也出來了些人看熱鬧,還站著幾位衙役,有幾個挑夫在遠處看著。
人群中是那位戴方巾的錢先生,方巾歪斜、滿臉漲紅地揪著一個老漢叫著:“怎么不與你相干,我夫人被什么人抬走了?”
那老漢一把扯下錢先生的手,怒道:“好沒道理,你另租了別處,昨天說自己雇車將箱籠先搬過去,再雇轎接你夫人。后來轎子來了,尊夫人是自己上轎的,街坊鄰里大家都看見了,誰想后面又來一乘轎,空跑一趟,再后來,你就跑來找夫人。我哪知道你們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