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放寬心,我爹精明著呢,常常‘修理’我,再說那些叔叔們都分出去了,不能出幺蛾子的”,閔玄霄笑著寬慰道:“我幫襯著爹,一定守好咱的家業,祖父辛勞了一輩子,且放心休息休息,我讓弟弟們多來陪陪你吧!”
“算了,那三個臭小子太鬧騰,讓他們輪流來吧,說起來,你兄弟中庶出的就一個,你爹還是有成算的,我放心!”魯國公提到孫輩,笑道:“你小子比你爹有福,他有三個呢,雖說我早早地將他們打發出去了,唉,還是讓你爹受委屈了!”
魯國公嚴肅地說:“霄兒,不要輕看了家事,內宅事牽連著外事,能磨練人的,你要處理好。”
“嗯,祖父說的是,君子修身齊家方安天下。”
“人老了,嘴碎咯!”魯國公拍了下幾榻,嘟囔著瞇上眼。閔玄霄給他蓋上毛毯,輕輕退出房間,對仆人囑咐了幾句,去了自己的外書房。
一身茜色勁裝的閔繡芙,在書房門口走來走去,見著玄霄過來,高興地迎上去,“大哥回來了,你的小廝真死板,不讓我進你的書房,說你不在,任何人都不許進!”
閔玄霄邊走邊吩咐道:“今天誰當值的,不錯,賞他!”
繡芙生氣的“哼”了聲,跟著玄霄進來坐下,看著他洗臉換身衣服,坐下端起茶盅喝口茶。繡芙揶揄地笑道:“大哥忙完了,可以和我說話了吧!為啥將羅小二的問話打斷?這下想了解點他的情況,就難了!”
“他?”玄霄將茶盅“嘭”的重重一放,冷著臉責問:“他是誰?你一個大家閨秀,就不能含蓄些,怎能堂而皇之地說這個,再則,咱家什么門第,主動上趕著男家問,成何體統!”
“這不是就咱們兄妹兩,又沒當著別人,我不直截了當,還得想個什么話轍?”
“聽娘說,先前有幾家條件都不錯,你不愿意,怎么就看中這家呢?”
“大哥,我給你說,他……好,不說‘他’,那人的腦瓜子特靈,長得豐神俊朗,”
“你在哪里見過?”
“好久前,他當捕頭時在街上見過,”繡芙小聲說,轉而又神采飛揚地說,“長得玉樹蘭芝還罷,關鍵是機敏睿智,明察雄斷。你知道嗎,清河縣的殺人命案,知縣斷定是死者的娘子所為,屈打成招判了秋后問斬,那娘子自家都絕望了,卷宗到了大理寺,聞評事一眼看出破綻,發回去重審,找到真兇,還了那娘子清白。”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詳細?”
“案子里蒙冤的娘子,是我院里丫鬟銀針的姐姐,銀針是外面來的,進來好幾年了,她的針線活兒好,上上下下的人緣不錯。”
玄霄皺了下眉,不耐煩地說:“說到丫鬟,你知道他家的情況嗎?據說他家小姐的經歷,有些……坎坷?”
“哦,不就是聞家姑娘做過丫鬟么!她還算幸運的,像那誰家,曾呆過的地方更不堪,都說不出口,平反后只好嫁到外地鄉下去了。”繡芙不以為然地說:“聞家小姐在謝府的時間不長,還好啦!”
“你嫂子與謝家太太要好,你如果認定他家,將來難免會有交集,你不在意嗎?”
“正常交往就是了,在意什么?”繡芙笑道,“大哥你不知道,咱們姑娘們在一起,都是聊衣裳、首飾,那些嬸子們湊一起,多半是打聽誰家的小子多大,有沒有合適的之類,誰還有時間去關心別家的內事呢!誰要是提這個茬兒,就是個棒槌!”
玄霄聽了微微一笑,問道:“你上面的兩個庶姐,嫁去的都是公卿之家,所以娘才給你選了兩家條件好的,你偏看不中,要知道,女子從夫,以后的交際場所都有很大區別,你受得了這份落差嗎?”
繡芙一副我都明白的神情,“什么公卿之家,都是不能襲爵的旁支,靠著族里做些小差事而已,怎么比得上那人的才干,他將來必定會脫穎而出的!”
玄霄冷靜地打斷她,“這么好,你怎么不直接告訴娘?”
繡芙一下子泄了氣,沮喪地說:“娘提的那兩家,和咱家門第更相當,我怕娘不同意,她早說過,下嫁沒有好結果的。”
“娘見過聽過的多,她不贊同也是有道理的,回頭你聽娘好好說說原委,再仔細思量下,不說別的,頭一樣,你不喜繡花之類,愛舞拳耍鞭,咱家有的是地方讓你折騰,練完了一身汗水,三四個人圍著伺候,真到了那樣的家里,即便能多陪嫁幾個人過去服伺,一般人家哪有那么大的地方?
繡芙嘆氣道:“看大哥說的,在誰家當媳婦,都要伺候婆婆,管家理事相夫教子,哪能擺弄那些功夫的!”
“再看吃穿用度,你在家都是錦衣玉食,窄門小戶人家哪會如此?還是那個話,生活環境的落差,你能不能忍受?”
繡芙咬著下唇不吭聲,小聲嘀咕:“我的嫁妝多,能有什么事是錢解決不了的嗎?”
玄霄淡然說:“落差不僅是物質上的,會在方方面面體現,你得想清楚,別誤人誤己。”
盡管對妹妹的婚事有不同想法,但玄霄很好奇聞卓楓的能力,上次錢夫人被拐一案,聞卓楓能揪住一絲線索,最終找到親人,可能是源于他自己的執念。可一樁人命案子,經過兩級審核都沒問題,上報到大理寺核查,他能在卷宗里看出蛛絲馬跡,真這么神奇?
玄霄派人到大理寺調取卷宗,隨從回來道:“這份卷宗看的人挺多,正巧小的去的及時,卷宗剛歸檔。”玄霄拿著整個卷宗,伏案細讀。
前面的卷宗交代了經過,譚老大失蹤許先生報案,知縣審問相關人等,認定是譚老大媳婦因內院矛盾操刀行刺,埋沒尸首后肯以己死而賠死。
雖然沒找到尸首,有口供有人證,似乎也可以結案,玄霄讀到這里,看見聞卓楓的批示,也不得不心里佩服,此人果然頭腦靈晰、思維敏捷!
聞卓楓的批示為“敲門就叫‘大娘子’,定知房內無丈夫!”這話立馬指出艄公的嫌疑最大:一般人去敲門,會叫戶主“大官人”,他卻一口叫出“大娘子”,眾人都忽略的這句話,正是此案的破綻,聞卓楓以此推究勘察出實情。
此案發下去重審,原來是譚生去的很早,艄公見四下幽靜,路上也無行人,將船漸漸撐向水深處,推譚生落入水中溺亡,又悄悄撐船回到口岸假睡,等許生來叫醒他當做明證。重審之下水落石出,判艄公秋季問斬,釋放蔡氏。初審的沈知縣糊涂斷案,罷官革職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