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春光曉，山川黛色青。”谷雨后的寒潮之氣漸收，天氣逐漸溫暖，花草芬芳，繁錦春色入人間。

四月十八這日，聞家小姐過大定行納征禮。姜、聞兩家的親戚雖不多，來幫忙的朋友不少，滿府的喜氣彌散在春光里，小花園的花濃枝綠景致尤顯明媚！

凌霜暗懷一絲緊張與焦慮，對女子而言，出嫁不亞于第二次投胎，哪怕她與姜攸的來處相同，思維心性相投，但在這君權、父權、夫權的社會，自己能適應嗎？

要去納征下聘的姜攸，喜悅中也有一絲擔憂，凌霜接了姜家的聘禮，名分上是姜家人了，趙府二少爺處該不會橫生枝節吧！到了聞家，卓楓目光如炬，似乎看出他的不安，打量了下他，悄聲說：“放心好了，在咱家不會出岔子的，而且，趙府的小廝沒什么動靜。”

姜府的聘禮是大手筆，很重視聞家小姐的意思，衣料首飾、聘金、酒茶、還有對大鵝。三十六抬的聘禮，將聞家院子擠得滿滿當當，左鄰右舍的鄰居都來看熱鬧。聞姑母很高興，對大兒媳宋氏說：“霜兒這門親事很好，能得姜公子如此看重，以后的日子一定過得好！”

宋氏掩嘴笑道：“霜妹妹貌美如花又知書達理，姜公子肯定鐘意啦！”

曹舅母聽了，說：“外甥女兒長得像花兒一樣的，和姜公子真是天生一對，看著就心生歡喜！”轉而一臉精明地說：“霜兒與姜公子一早就認識嗎？”

聞姑母微皺了下眉，隨即笑道：“看他舅母說的，男女授受不親，霜兒打哪里去認識姜公子呢？是姜公子與楓哥兒舊識。”

曹舅母忙陪笑著說：“是我說話不當心了，我也是看他倆般配，替我那早去的妹妹妹夫高興。”

聞家兄妹親近的親戚，不過是聞姑母和曹舅舅兩家，曹舅母偶有言語不入耳，聞姑母也不好多計較。曹舅母心里嘀咕，京城人就是名堂多，雖男女要避嫌，但雙方結親前能自己看對眼，以后的日子不是更美么？不過也知道這里不比大同的風俗寬松，再則，如果能將女兒嫁到京城，還得求著聞家姑母這京城人。于是迎合聞姑母說說笑笑，一時間，氣氛很是融洽。

姜、聞兩家就此正式訂親，姜攸心里踏實下來，樂滋滋地回兵馬司任職去了，正逢一件大案發生。

前幾日的某夜，京城甲字庫被一伙盜賊攻入，盜賊殺了守庫官吏二十多人，劫去的金銀珍寶不計其數，第二天官衙開門時才發覺此劫案。內庫官員一面上奏，一面告知兵部派員嚴加盤查各城門的出城人等，然而均未有結果。圣上下旨著兵部全京城搜檢，無論官家還是平民都挨家挨戶地搜查。同時下令，只要能捉住盜賊，官則超升、民則重賞，兵馬司接了此令，派出衙役、典吏加入搜查。

姜攸聽下屬匯報一無所獲，思索起盜賊和贓物的去向，城內居民搜了個遍，被盜的大批財物不好藏匿，盜賊會急著運出城，要躲過城門口的嚴查，只能偽裝。姜攸雖辦案經驗不多，架不住來自信息量大傳播極快的現代，他猜測盜賊裝扮成辦紅白喜事的人家，贓物或藏在嫁妝箱子里，或是出殯的棺槨中，守城門的官吏不好查驗這兩類，借此混出城門的概率很大。沿著這個思路，姜攸果然將裝扮成送葬的盜賊抓獲，挖出墳塋里的棺槨，里面正是被劫的甲字庫金銀珍寶。

本來圣意是捉住盜賊的官要升遷，因姜攸是襲父輩的蔭恩加上武舉人，在中舉的武舉人中已是任職最高，于是內閣有人上奏說，他太年輕而且剛任職兵馬司指揮使，不如給予嘉獎更穩妥，圣上認為有理，又添了些賞賜。

嘉獎與賞賜姜攸的圣旨下來時，杜海、金瑞鵬等典吏俱都佩服他的神明，紛紛請纓為姜攸請客時幫忙，臣子得了皇上的褒獎宴請賓客，是表達高興與感恩的慣例。姜攸的確欣喜，憑著自身能力融入此社會并非難事嘛！

姜攸見賞賜物品里有一對精致的玉如意，估計凌霜會喜歡，還撿了幾樣一并給凌霜送去。又下帖子請聞家舅兄、袁家兄長們、包括曹二郎的同科同年、還有兵馬司的兩位副使。回帖除了兩位副使不能來，其他人都欣然應允。

這是姜府第一次宴請，姜攸吩咐黃渡去請紫云菜館的大廚來主灶，辦個“燕菜席”，也就是席面上有燕窩。紫云菜館是家有名的魯菜館，當家掌柜腦子活泛，除了菜館生意，還能請大師傅去顧客家里置辦席面。

黃渡很高興，“當年老爺在的時候，咱府里經常請客，如今可好，又要熱鬧起來了！”

姜攸好奇地問：“當年請客排場大嗎？”

“那是，當年大廚房的人不少，分灶上的、案上的，灶上的只管燒菜，案上的只管切菜，做菜的大師傅就有三個，做徽菜的、魯菜的，還有做江南菜的，遇上客人的口味不同，席面也不一樣，花廳內外擺上十幾桌是正常的，逢過年過節，客人更多，對了，府里當年還養有一班小戲，來客都喜歡聽，夸贊唱的地道”，黃渡說著停頓了下，問道：“這回請客，光有席面怕不夠熱鬧，要不要請班小戲來唱堂會？”

“唱戲就算了，戲班里的鑼鼓喧天最受老少的喜愛，這次的來客里沒人好那個，不如將演武場好好布置，估計喜歡玩耍的不少”。

黃渡下來后，秋芬對他說道：“聞家大爺一向嚴肅，咱府里弄些咿咿呀呀的怕是惹他不喜。”妹夫請舅兄聽堂會，怎么想都有幾分缺心眼！

“也對，聞家畢竟是書香門第，與咱們勛貴家的喜好不同”，黃渡說完，猛醒到如今的境況，苦笑著一嘆：“是我想錯了，咱府里已不是勛貴了！”

姜府這次請客的來賓，大都在衙門里任職，年輕人湊一起很快就聊得熟絡了。紫云菜館的大廚很有經驗，先上了四鮮果四干果四冷葷壓桌菜，待客人們入席，依次上了燒茭白、燴雞絲、炒腰花、滑溜里脊，接著上了芙蓉燕窩、八寶鴨、蔥燒海參、清蒸雞等四海碗。

卓楓本擔心姜攸年輕，又是頭一回請客，此時見席面整治地很不錯，也放心了，暗道姜府的管家是個得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