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盛瑀并沒見過聞小姐，見那主仆二人出得門來，丫鬟回身與看門人輕聲寒暄后，兩人往巷子里面走，馬盛瑀忙下馬將韁繩甩給小廝，趕上前去，走到丫鬟邊上，問道：“請問這位姑娘，往六府衙門是不是往里面去？”

丫鬟用手帕捂著嘴笑，詫異地說：“公子正好走反了，往里面去可沒衙門呢！聽公子口音是本地人，難道連六府衙門都不知嗎？”

馬盛瑀一臉尷尬，“我本是知道的，平日從宣陽門進出，對這里卻不太熟悉，讓姑娘見笑了”，這話是覷著那位小姐的神色說的。

那位小姐自馬盛瑀湊過去，就以帕子虛遮臉龐，此時見馬盛瑀瞄著自己不覺有些著腦，正想快步離開，不妨馬盛瑀小聲說：“我學過看相，看二位的面相，夏季炎熱不宜出門，算是答謝剛才的指路，告辭！”說完，轉身往巷子口飛快走去，接過小廝遞來的韁繩，上馬就跑。

馬盛瑀在心里說服自己：這么巧就遇到人，算是天意讓他提醒的，剩下的看她運氣，自求多福吧！

殊不知，他遇上的卻是郭靜嫻帶著丫鬟桔香。因為洪表姐家出了事，洪表姐一遭淪落，雖最終逃過做官奴，卻得改換姓名遠嫁她鄉，從官小姐瞬間成為百姓，還是始終見不得光再不能到京城的百姓。

郭靜嫻眼見表姐的人生遭際，不免有些郁悶，故而一直沒有出門，姜攸去聞家下定禮時的熱鬧，才知凌霜的喜事。郭太太見女兒沒了以往的活潑，一下子沉穩下來，也知是洪家變故的原因，擔心她在家悶壞了，勸她去給凌霜賀喜：“你們是一處玩耍過的，你很該去恭賀一番，往后你就知道，無憂無慮相處過的時光最為可貴。”

郭靜嫻點點頭，娘親的話有道理，閨中的悠閑時光短暫，自己及笄后也會說定親事吧。于是去了聞家，見到滿臉幸福的凌霜，她心里有點感慨。回家的路上，郭靜嫻正回想曾在聞家花園玩耍的趣事，不防馬盛瑀突兀地過來搭訕，又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桔香笑道：“這位公子真好笑，還說會看相，既然會看相，就該認識星座，怎會不識路？莫非是個路癡！”

郭靜嫻沒精打采地說：“別理旁人的事，快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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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姜攸送來的賞賜物，卓楓表示來年凌霜出嫁時帶過去，翠袖嘴快地說：“這樣送來送去多麻煩，放在那府里，明年小姐過去了，再賞玩還不是一樣？”

衛婆婆笑道：“傻丫頭，怎么會一樣？這是姑爺愛重小姐的一片心呢！”隨凌霜出嫁時帶過去就是她的嫁妝了。

卓楓顯然也想到了衛婆婆的未盡之語，略微矜持地笑道：“明年他迎娶時，也會看到咱家愛重女兒的分量，只重不輕的！”說完示意凌霜和他一起去書房。

凌霜的嫁妝單是本小冊子，列滿了林林總總的各類物件，除了陪嫁東城的宅子和吉慶祥布店，還有郊外的兩個莊子，此外從家具擺件到珠寶首飾、繡花被褥及布料、皮料，還有白玉或青玉的文房四寶，甚至還有兩件古董字畫。

“這也太多了”，凌霜臉紅地說道：“把家里的財產都帶走了，大哥怎么娶親呢？”

卓楓解釋道：“東城宅子和那兩個莊子是當年母親的嫁妝，我只是找人打了家具，繡件是托朋友到江南買的，其余這些首飾是我歷年來攢下來的。”

凌霜疑惑地看他，“攢首飾？”

卓楓溫和地說：“自當差開始，我每年都要買一件首飾，想著尋到妹妹了好給她當嫁妝，頭兩年的薪水少只能買精巧的簪子，價值不大就沒放在這里面，這些是后來買的，店家說是經典樣式，我也覺著材質不錯，”邊說邊指著首飾那頁上的幾樣，繼續說：“這是姑母送的整套頭面，下面還有舅舅送的螺鈿漆器……”

“大哥，你沒放在這里的簪子呢，不如也給我吧！”這是兄長待妹妹的一片愛護之意，凌霜要好好珍藏。

卓楓一愣神，瞬間明白了凌霜的意思，英俊的臉龐微微一笑，“好的，妹妹拿著把玩吧！”卓楓拿出兩個匣子給凌霜，笑道：“這是早年買的，做工還行，小妹拿著玩耍或是以后賞人都可以的。”

盒子里是晶瑩剔透的琉璃首飾，分別是一件手鐲和一枚頂端為琉璃蘭花樣式的發簪。

“琉璃的首飾，好漂亮，很貴吧？”琉璃的制作工藝復雜且產量稀少，因此價格不便宜。

“那年我剛當差，薪水很低，一直攢不下錢，幫人寫墓志銘得了幾筆潤筆費，才敢去毓秀閣挑選，一眼就看上琉璃飾品，覺著光彩奪目的品格最配小妹，雖然當時還沒找到你”，卓楓微笑著娓娓道來：“可惜琉璃首飾價格昂貴，只有這串琉璃珠手鐲，十幾顆不大的琉璃珠，是以燒制的余料制作，所以我才買的起。”

凌霜拿起手鐲套在手腕上，陽光下的琉璃線條流暢五彩流光，又拿起發簪，“這發簪呢，也是在毓秀閣買的嗎？”

“我第二年跟了師傅，學了些技藝，在捕快里算得上好手，薪水多了起來，加上寫墓志銘的潤筆費，手頭稍寬，但還是買不起金簪，就買了這發簪，第三年，我開了雜貨鋪，年末一盤存，手里寬裕不少，買了金簪和金釵，讓那店里的伙計很吃驚了一下，哈哈！”

卓楓難得的情緒外放，笑容舒朗，輕松地笑說：“之后的每年，我就能買金飾或玉翠的啦！”

凌霜安靜地聽大哥講述，仿佛見到青澀少年在珠寶店里，忍著伙計的不耐煩和白眼，在柜臺前精挑細選，只為了給尚不知流落在何處的妹妹攢嫁妝，也許，他以此方式來堅定尋找妹妹的信念吧！她心里酸酸的，笑著說：“兩樣飾品都漂亮，我很喜歡，平時還可以戴的，怎會賞了人去呢！”

凌霜勸卓楓留下一個莊子，“我將兩個莊子都帶走，咱家就沒有一處恒產了，總歸不好看，難道指著嫂嫂的嫁妝生活嗎？”

“小妹放心，家里還有存銀，我會再置辦田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