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姑母陪著年長的女客，寒暄著“招待不周，請多包涵”之類，熟悉的客人親昵地嗔道：“行了，對著我們還說客套話就不合適咯，我看這喜事辦的真不錯，不說席面又隆重又可口，就看門口擺的盆栽芍藥和牡丹，大朵花開得整齊鮮艷，春季都不多得，更何況在這季夏時節，還是一溜兒的十好幾盆，真難得，必定是聞夫人你的路子吧！”

這是禮部官員的妻子張夫人，更是唐家大房三子岳丈的親戚，與聞夫人有過交道，私下里很佩服聞夫人的人脈多路子廣。因家中子女多，張夫人最愛參加這樣的宴請。

“張夫人客氣了，不過是我喜歡逛花市，曉得豐臺有一家店鋪，師傅從南邊學得了種花技術，他家的暖棚鮮花種類齊全，還有些常青的綠植，回頭我介紹給你，你沒事去看看。”

“那敢情好，我家老太太最愛這些，多謝聞夫人，我可討著巧兒了！”

“花草好看，席面也好，白汁魚翅和紅燜海參做得地道，請的是醉仙樓的大廚嗎？”問話的是兵部郎中的妻子汪夫人。論理他家汪大人品級較高，可不來參加下屬的婚宴，奈何汪夫人娘家侄女尚待字閨中，指望著自己這姑姑帶出來相看相看，況且家中的庶女也不小了，不如一起來看看。

聞夫人笑著應道：“不是，這是豐澤樓的大廚，在城隍廟附近的酒樓，主打魯菜風味，食材選用新鮮海味。”

張夫人接過話茬，笑道：“聞夫人就是能干，新開的這家酒樓生意真好，我從那條街經過，回回都見門口馬車排滿了。”

汪夫人笑著說道：“我家老老小小都愛魯菜，下個月我家老太爺祝壽，到時也去豐澤樓請這位大廚，請聞夫人幫我留意下，別讓我撲空了。”

“那不能夠，汪夫人看得上這手藝，必定讓他露出絕活，不塌你面子的，哈哈。”

幾個人說笑著，讓送了一波客人出門的曹夫人瞧見了，心里微動。

次日，曹舅母到袁家感謝對自家喜事的幫襯。曹舅母拉著聞夫人的手，態度異常親熱，透露出自己的想法，希望女兒能嫁在京城。

聞姑母笑吟吟地截住她的話，說道：“我給曹夫人推薦兩位靠譜官媒，都是家里做了幾輩子官媒的”，看著在院子里與袁歆說話的曹福蘭，贊道：“曹姑娘模樣性情好，而且心靈手巧，必定會選得佳婿，到時候有她哥哥嫂子做依靠，曹夫人且享福了呢！”

曹姑母聽了一頓，這是變相地回絕了？

聞姑母不緊不慢地說了句：“當然，我如果見著合適的，一定會告訴你的。”

曹舅母開顏笑道：“那我這里先謝謝聞夫人，你受累多關照了！”她面上道謝，心里終究有幾分不快，告辭時難免帶出疲乏之態。聞姑母看著她的背影，微微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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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傍晚，護城河在夕照下閃著紅彤彤的波光，兩位年輕人牽馬站在的河邊，兩匹駿馬剛歷經了奮力疾奔，此時輕松地低頭淋著河水。涼風習習之下，人與馬融入波光粼粼的江景，本是愜意松快之事，可兩人間的對話卻充斥著緊張。

馬盛瑀大聲地嘆氣，心虛地瞅了一眼趙沐春，“要不，那件事就算了吧，大家都是官身，萬一被發現了，對幾家都不好。”

趙沐春聽了馬盛瑀的話，頓時臉一沉，“馬少爺，你上下嘴皮一搭，我跑前跑后地布置好，你現在又輕松地說算了？出口的話能收回去，你怎么不叫這河水往回流？”

馬盛瑀陪著笑臉說：“我當初太沖動，想法荒唐了些，冷靜下來發現此事不妥，而且你是長房長子，出點事影響就大了！”

趙沐春死死地瞪著馬盛瑀，咬牙擠出一句話：“當初你怎沒想到我是長房長子，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此時的顧念呀！”

馬盛瑀面色尷尬，目光躲閃地小聲說：“表哥別生氣，我知道你對我好，我心里都記著呢，所以我想來想去，當初的決定有點荒唐，還是不能那么做，表哥你費功夫找的人，我給他們付勞務費，都打發了吧！”說到最后，漸漸聲音大了起來。

趙沐春狐疑地盯著他問：“你果真不打算繼續了？”

馬盛瑀堅決地點點頭，趙沐春冷笑一聲道：“你可真是，說一句決定荒唐，可以將人說打發就打發了，枉費我這些日子的忙碌！”

“你告訴我，你放棄的正真理由是什么？”

“萬一被發現了，咱倆都要受家法的，如果我說這是放棄的原因，你恐怕不會相信吧！”馬盛瑀嬉皮笑臉地說。

趙沐春話都懶得說，對他翻了個白眼，冷冷地盯著他哼了一聲，等著他說下文。

“俗話不是說嘛，人生處處有芳草，怎能見了一株就當寶，世間這么大，何必單戀一枝花！”

“廢話，說重點！”

馬盛瑀再次偶遇郭靜嫻，是在曹家結親的熱鬧場合，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中，他一眼看見的就是那個苗條的身影，眾人的嬉笑喧鬧聲里，只聽見了她的清脆悅耳之聲。

鞭炮聲里，大家簇擁著新人往內院去，他和她都在圍觀的人群中，她露出窘迫的神情往人群外走，他不自覺地靠近她，卻恰巧被推搡著沖向她的方向，她的丫鬟忙擋住他，并狠狠地瞪了他，小聲說：“登徒子！”

馬盛瑀急切地想解釋，卻只會擺手說著“不是，不是，我，我……”

“好了桔香，別說了，趕緊離開這里。”她壓低了的聲音也透著爽利，馬盛瑀不由看向她，見她俏臉微紅，美麗的杏眼脧了眼她的丫鬟，主仆二人很快地走向內院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馬盛瑀傻愣愣的，“她長得好看又聰明，如果能天天看見她，時時聽見她的聲音就好了！”他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一驚，這是從未體驗過的感覺，閔家拒絕他時，他的不甘和惱怒是：居然沒有將閔家丫頭打敗的機會！

馬盛瑀思索了幾天，終于醒悟到，似乎，閔家與誰結親無關緊要，大不了，等閔丫頭成親了，再約出來打一架唄！而如何能實現自己的愿望，更為緊迫且重要！

馬盛瑀回味著內心的決定，笑道：“那什么，我說過了呀，好比燒鵝味道美，但是賣完了，咱就換蜜火腿也很好，嘿嘿，我想通了，干嘛那么死心眼的非要燒鵝呢！”

趙沐春上下打量了馬盛瑀，“這么說，你找到你的蜜火腿啦？”

“咳，咳，我就是打個比方……”

趙沐春打斷他問道：“你看中誰家丫頭了？”

馬盛瑀扭捏地東扯西拉，笑嘻嘻地回避趙沐春的問題，最后神秘兮兮地說：“不能說，說了就不靈的，結親是兩家結秦晉之好，如果能成，表哥不就知道了”

“你不說也罷”，趙沐春瞪了他一眼，道：“那件事，你既然放棄就別管了，沒費幾個銀子，我自打發了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