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內宅主院外的甬道旁,栽種有高大的臘梅樹,其主枝周圍萌發了許多側枝,占地越來越大,甚顯雜亂。蘭芝兩口子初進府,抱著兒子來拜見凌霜時,葉成見了這臘梅樹的形態,忍不住提出要修剪一下。凌霜了解他的性子,滿口應下,葉成立即拿出隨身的工具就工作起來。
凌霜與蘭芝拉家常的功夫,葉成對著臘梅樹一頓剪修,截短過高枝條,對根部萌發的徒長枝,保留3條主干讓其分生側枝,臘梅樹很快顯得筆直精神了。面對凌霜的夸獎,葉成表示,新梢要打頂,等過陣子自己再來修剪,這樣臘梅樹的下部枝條會更好,花芽也更充實飽滿。
從前院回來的姜攸,一見著臘梅樹就贊:“這棵臘梅有些年頭了,越長越大,開的花卻越來越小,這么一修剪,外形蠻秀氣的呢!”
在兵馬司任職了幾年,姜攸與上下關系都融洽,日常事務由兩位典吏金鵬瑞、杜海操持,遇上大事或安排了小卒們比武,姜攸會去衙門里忙碌一番。
姜攸這天安排了典吏和小卒們比武,一大早就要去衙門,凌霜忍著睡意要起來送他。瞧著她瞇縫著眼睛,擋不住的睡意,姜攸攔住她叫她繼續睡。
凌霜睡足了覺心情愉悅,打算去書房,翠袖提著裹了保溫層的提梁壺進來,說:“這是姜棗茶,老爺吩咐讓太太記得喝。”
凌霜臉一紅,昨兒身上來了“大姨媽”,當時小腹隱隱有點兒痛,吩咐翠袖拿手爐,翠袖看她的神色就知道了,忙叫春芽去煮紅糖水來,自己去廂房翻找手爐。姜攸回來正瞧見這情景,他摟住凌霜坐下,用手幫自己暖著小腹,惹得凌霜趕緊看門口,擔心地說:“翠袖去找手爐,就要回來了,我們這樣子,讓人見了會說不莊重。”
“看見就看見了唄,咱們是夫妻”,姜攸無奈地笑,說道:“咱是主子,誰敢議論?你不是一早就規定,犯了口舌要重罰嘛,難不成,你這主母的權威不夠?”
唯恐被人看出異樣,凌霜始終在行為上嚴守女子規范,“唉,大概是習慣了謹言慎行吧!”
“放心,在這府里沒事的,你可以放松些”,話是這么說,在翠袖進門前一刻,姜攸還是松開了手,站到一旁。
于是,翠袖進門來,感覺老爺今天特別嚴肅,她小心地服伺太太靠在榻上,忙出門去接過春芽送來的糖水,放在桌上準備退出去。姜攸聞著味道,皺了下眉頭吩咐說:“紅糖水里的姜絲要切得細一點兒,要不然,驅寒效果不好。”
雖不喜歡辛辣味道的姜棗茶,但凌霜見翠袖為難地看著自己,笑道:“好的,以后的糖水里多放些姜絲,辣一些無妨。”
其實她也知道,醫療落后的此時此地,健康最重要,凌霜拿過翠袖送來的姜棗茶,慢慢喝下去。客廳里傳來陣陣幽香,凌霜問:“是臘梅開了嗎?”
翠袖笑道:“是的呢,太太的鼻子好靈,今兒開得不算多,樹上還有好些花苞。”
“看來葉叔修剪了頂部的效果蠻好,手藝真不錯!不過今年怎開得這么早,還沒立冬呢!”
翠袖嘰嘰喳喳地說著閑篇,“這幾天太冷,我在廚房聽春芽娘說,今年的冬天來的早,寒氣催開了枝頭的臘梅花”,她提議道:“不如我帶芳芽去采擷花苞,好窖藏起來,聽春芽娘說,看這光景過幾天沒準兒要下雪,大雪的寒氣一逼,花全開了,太太的花茶就做不得了!”
凌霜點頭笑道:“難為你有心,自翠錦回家去了,你到是越發有大丫鬟的樣子了!”
“太太別提她了,她在這府里當差又不累,由著她練功,還每日大魚大肉的吃著,她只干了半年就回家,枉太太對她那么好!”翠袖氣憤地表示,“讓她瞧瞧,我一個人也能將太太伺候好。”
“是,是,是,咱們翠袖最能干了!”她怎么就和翠錦較上勁兒了!
實際上,翠錦是練功到了關鍵處,要提升一層必得高手在旁守護,所以叫她回家讓她爹看著,她說練好了還回來,因為當初答應了做滿一年的。練功是申家的私密事,凌霜也不解釋,她吩咐翠袖去采花時多穿些,別凍著了。
“太太放心,我曉得輕重,要是冬天沒來就凍病了,真成了風一吹就倒的美人燈,還不得叫翠錦笑話死!”翠袖快人快語的,人已一溜煙地跑到院門,跟進門的蘭芝一下子撞上了,忙向她告了聲罪,叫上芳芽采花去了。
蘭芝來給凌霜送新繡好的門簾,藍布上繡著“喜鵲迎門”的花樣,精美細致。“我家那口子說,今年這天氣只怕要冷得早,剛好我做得了這幅棉門簾,活粗糙了些別嫌棄。”
對著自己當女兒養大的孩子,蘭芝始終無法對凌霜叫出“太太”二字。凌霜也明白,自己能叫“奶娘”,葉成兩口子卻再叫不得她“霜兒”,甚至“你呀”、“我”的說出來都是沒規矩的表達。好在姜府里凌霜為大,兩邊含糊著稱謂,也不會有人挑理。
凌霜收下門簾,和蘭芝寒暄一番,問了葉成父子的情況,拿給她事先準備的小孩子用品,派了小丫頭送她回去。
過得一時,春芽進來回稟,黃管家請示說府里過冬的物件,要不要準備起來?凌霜看了黃管家擬的單子,各處需要修補、更換的門簾、抵御寒冬的炭火、煤爐子等等,林林總總各項費用也列得很清楚。凌霜心算了無差錯,就讓春芽登記,拿了章在上面畫押,仍將單子遞出去,黃管家安排人支取實物分派下去。
立冬前一日,雪子噼里啪啦地落下,寒冬提前到來了。邸報上公布了“開中制”的具體規定,同時任命了幾個鹽區的巡鹽御史,其中,最年輕的三品官謝博庭,任兩淮巡鹽御史。
凌霜翻看著邸報上的消息,緊鎖眉頭。那天在大哥書房,大哥說與裴知縣交好,裴知縣是江南望族,疏通鹽政官員最好拿到兩淮的鹽引。姜攸也說好,姐姐孫長纓夫家在江南經營多年,有些人脈,如果能拿到那里的鹽引,成功的概率會大很多。現在倒好,趙沐春的姐夫謝博庭去了兩淮,這下子難辦了。
回到后院的姜攸,見凌霜愁眉苦臉的樣子,得知緣由后,他笑著說:“不妨事,你想多了,趙沐春真正犯得什么錯,他岳家未必會告知他,上次驛站那案子之后,謝大人找我喝酒,席上言談間全無芥蒂,我當時就猜他不知內情,這謝大人是那種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的端方君子,最不理會內宅之事的。”
“端方君子呀,那他必定守禮,如果他夫人求他幫忙,將趙沐春弄回京城來,他估計會答應吧?”凌霜說完自己笑了,“管他在不在京城,他不是趙家宗子只是普通人,就不足為慮!咱們還是找時間,去大哥那里商量下怎么賺錢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