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退去,天色漸明,一抹清新的陽光映照在院子里的合歡花樹上,更顯得芬芳爛漫。風輕輕拂過合歡樹樹梢,合歡樹隨風搖擺,發出“沙沙”的響聲,如羽毛般輕柔的花瓣被風輕輕吹落,悄然落地,給這小院增添了幾分生機。
這小院雖舊,卻也溫馨舒適。不知不覺花籽已在這里住了一月有余,她也漸漸適應了這里的生活。
從最初的驚恐、茫然,到現在的清醒、篤定,花籽經歷了無數個黑暗的夜。恐懼、迷茫、噩夢、饑餓在這短短的一個月里紛至沓來,充斥著每個難熬的日日夜夜,最后又被每個清晨的一抹陽光一掃而盡。
花籽的成長環境賦予了她一種不識人間愁滋味的本能,父母從小給予她的愛,使她猶如一張白紙一般,對世間的兇險一無所知,她的世界永遠是美好的,沒有好壞之分,沒有善惡之別。
合歡花盛開在枝頭,透過窗戶映入眼簾,一朵朵輕盈淺紅的花朵,讓人一見傾心,心情也隨之愉悅。
花籽起身披上對襟夾襖,她深深地伸了個懶腰,開始生火煮飯。廚房里濃煙滾滾,熏得花籽不停地咳嗽,她一邊捂住嘴,一邊添柴火,濃煙把她粉嫩的臉頰熏得黑乎乎一片。在水缸前打水的時候,花籽不禁瞟了一眼水缸里的自己,那水里的自己蓬頭垢面、披頭散發,再加上剛才的煙熏妝,那模樣竟然滑稽得可笑,她不禁笑出來聲,帶著幾分自嘲與落寞。
從未下過廚的她,在這個陌生的院子里居然度過了一個月,當然都是吃著最簡單的米粥和水煮青菜,然而對于花籽來說,這已經很不錯了。
這一月來的生活雖清苦,卻也是寧靜閑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也不記得來這里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只記得母親和爹爹,記得哥哥,家里的嬤嬤和與她一起長大的茗煙。
這幾天,她時常想起和茗煙在花園里蕩秋千、撲蝶、逗狗的情景,那些快樂的日子如今想起來仍舊歷歷在目,但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為什么回來這里?這一段記憶卻好像被偷走了一樣,這之中發生的事、見過的人卻怎么也記不起來了,花籽能感覺到她丟失了部分記憶,但她怎么也想不起來。
眼下,對花籽來說,最要緊的還是好好活下去,現在的她如同一個新生命,要開始新的生活。
茗煙離開前留下了一些碎銀子,于是她便用這些銀兩去附近的集市置換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甚至還弄了一些菜籽,在院子旁開辟了一畦菜田。她開始了修葺房舍,種植蔬菜,房舍收拾得井井有條,院落干凈整潔,日子也慢慢變得安穩了些。
“再過些時日,還是偷偷回城里打聽一下消息,父親母親在哪里?哥哥在哪里?府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茗煙為什么突然失蹤,腦海里那個模糊的人影是誰?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又是誰把我帶到這里?”花籽就著青菜,喝著米粥思考著這些每日讓她困擾的問題,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晌午時分,驕陽如火,京都南城門下,人潮涌動,川流不息。貨郎挑著裝滿雜貨的擔子,撥浪鼓“咚咚”地響著;菜農挑著新鮮的蔬果,叫賣聲此起彼伏;街邊的店鋪琳瑯滿目,酒肆的幌子隨風飄動,散發出陣陣酒香;茶館里人頭攢動,茶香四溢,城內城外熱鬧非凡。
花籽朝著城門走去,此時正是日頭高照,陽光格外刺眼,花籽用手擋住額頭,往城墻上望了一眼,卻見一個身影站在城墻之上。只見這人身材魁梧修長,身著一襲鵝黃色絲質袍子,陽光下顯得威武霸氣,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落感,花籽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感覺似曾相識。
城墻上的人此刻也發現了花籽。
“她怎么在這里?”晉王露出了驚愕的表情,直勾勾地盯著城樓下的花籽,仿佛要將她吞噬一般。
花籽剛要進城,突然一匹黑馬如閃電般從花籽身側疾馳而過,一個人影攔腰抱住花籽,將花籽護在胸前,忽地調轉馬頭,朝著城外疾馳而去。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花籽顯得有些恍惚和窘迫,那人一路帶著她騎馬狂奔,沒有任何交流。花籽被他緊緊環抱在寬闊的胸前,這讓花籽有些惱怒,從小到大從沒有和男子如此親近的她覺得羞愧難當,在馬兒稍微慢一點的時候,花籽終于轉過頭,重重給了那人一記耳光。“登徒子,你想做什么?干嗎突然把我帶到這里!”花籽氣憤地問。
那人不言語,他沒有開口解釋,也沒有破口大罵,只是在巴掌扇在臉上時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沒有預料到花籽會如此行事。花籽一巴掌拍上去感覺手掌心有些疼痛,她縮回手,窘迫地望向男子,這才發現他戴了一個鐵皮面具,面具完全遮住了五官面容,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更不知道他此刻是怎樣的神情。
“到此為止,請小姐莫要再去城內。”在離花籽的庭院不遠處,那人放下花籽叮囑道,說完調轉馬頭,轉身準備離開。
“請問公子,到底是何人?今日為何要將我帶走?為何要阻攔我進城?”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需記住今日將你帶離南城門,并不是阻攔你進城,而是救你,你記住,萬不可進城,花府已遭不測,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那人說話語氣沉重,似有惋惜之情。
“請你告訴我你是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我什么也記不起來了?”花籽感覺那人并無惡意,語氣也柔和了許多。
那人騎馬離開,他身姿偉岸挺拔,身著黑色緊身束腰袍子,身披連帽披風,身姿矯健,威風凜凜。他沒有回答花籽的問題,在小徑的盡頭,他回身望著花籽,突然讓花籽覺得有些熟悉。
“忘記最好,有些事,有些人,不記得是一種快樂和幸福,世間的痛苦太多,要忘記很難,失憶了才好!”那人說完策馬揚鞭,呼嘯而去,空留花籽獨自現在幽靜的林蔭路上,恍惚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