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天邊的紅霞漸漸淡去,院子里的蟬兒和青蛙又開始熱鬧起來,盛夏的空氣里熱浪滾滾,楚益有些熱,于是來到院子里乘涼。
花籽正在另一間屋子里整理床褥,她用稻草墊底,上面罩著一層薄薄的葛布,沒有被褥,她就用一張破舊的席子代替,簡單收拾了一下,花籽拍拍身上的灰塵,也來到了院子里。
荷花池旁的一個石頭上,楚益靜靜地坐在那里,他心事重重地看著滿池嬌艷欲滴的荷花,心中悵然,恍恍惚惚間他仿佛看到了荷花池中一個女子在對他說話,那模樣像極了柳思雅,楚益呆呆地望著,他想要看穿這個自母親離開后,他最信任和依賴的人。
“是你嗎?詩雅!”
花籽剛走到院子就看見楚益呆呆地望著荷花池,月光如洗,映照著楚益的側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加上他帶著弧度的唇,讓他顯得格外好看。
花籽望著楚益,楚益望著荷塘,各懷心事。
“這奇怪的男子究竟是誰?為什么我會覺得他那么熟悉。”
花籽正在思索著,突然發現楚益竟然直挺挺地摔進了荷花池。
“小心!!”花籽來不及多想,一頭扎進池子里。
花籽在池塘里撲騰了幾下,池水沒過胸腔,憋得花籽喘不過氣來,身體漸漸往下沉,她本能地叫喚著“救命啊,救命啊!”
“白癡!”楚益鄙夷地看著眼前的女人,花籽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感覺十分可笑,他甚至覺得花籽是否是故意制造這起意外事故,目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
楚益游到荷花池旁,他轉頭對花籽說:“嘿,我會游泳,不要瞎折騰了!”說著游上了岸。
花籽腦子一片空白,她眼睜睜看著楚益從她身旁游走,轉過頭鄙夷地看著她,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花籽漸漸往下沉,腦袋開始沒入水中,意識也逐漸模糊。
楚益覺得很無聊,他準備回屋子里休息,快到屋子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院子太安靜了,池塘里的花籽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從他上岸到現在差不多十分鐘了,花籽怎么還沒游上岸?
“這女人難道真的不會游泳?我靠!!”想到這里,楚益急忙轉身往荷花池跑,在池塘邊,一頭扎了進去。
花籽越來越難受,此刻已無半分力氣,她就這樣輕飄飄地墜落,墜落,眼前浮現一個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她依稀感覺那是爹娘、哥哥、茗煙,還有一個是誰?她明明覺得很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爹,娘,你們是來接我的嗎?我好想你們。”花籽意識慢慢模糊。就在她閉上眼睛準備接受死亡的時候,只聽“撲通”一聲,楚益再次跳進了荷花池里,他飛快地朝花籽游過來,攔腰抱起花籽往岸上游去。
楚益把花籽放在菜畦旁的草地上,一只手捏住花籽的鼻子,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頜,深吸一口氣,將嘴對準花籽的嘴,開始準備做人工呼吸,他猛吸一口氣,嘴對嘴對著花籽吹氣,一邊按壓花籽胸部,不一會工夫,花籽漸漸恢復意識,醒了過來。
慢慢清醒過來的花籽緩緩睜開眼睛,感覺一股暖流直逼全身,嘴唇濕潤溫暖,她猛地睜開眼睛,只見楚益跪在旁側,似乎正在親吻自己,一只手正在按壓自己胸部,花籽惱羞成怒,一巴掌拍在楚益臉頰上,氣憤地從地上爬起來,轉身朝屋里跑去。
“無恥!”
“喂,你在想什么,剛剛我只不過是在救你!”
“你在救我?”花籽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她有些生氣:“公子,剛才是在救人,還是在乘人之危?”
“哼!我乘人之危?好吧,是又怎樣?我倒要問你,接近我有何目的!”
“我?接近你?公子莫要說笑,公子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公子當真就不知道嗎?”
“哦?難道你知道?你扮成古人的樣子,在這里裝傻充愣,難道不是有其他目的嗎?”
花籽越聽越覺得糊涂,也更加覺得楚益無理取鬧。她現在很累,什么也不想去思考,也不想理會其他人的瑣事,她只想好好活著,慢慢找回那段丟失的記憶,找到阿爹阿母、哥哥和茗煙。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什么‘古人’,也不想去深究你是誰了,這樣好累,我連我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都不清楚,又怎會有閑心了解你呢?你自己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天色已晚,公子好好歇息,待明日天明,請公子自行離開。”
說完,花籽關上房門,空留楚益一人立在門外,花籽裹著破舊的涼席躺在床榻上,不再理會楚益。
院子里空空蕩蕩,風兒卷起合歡樹,沙沙作響,月光此刻鉆出云層,皎潔明亮。
楚益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發現這并不是他先前休息的房間,他一轉身發現先前的房間原來在對面,相較而言,那房間更加寬敞整潔,擺設簡單雅致,比起花籽站在這間來不知好了多少倍,楚益突然意識到自己對眼前的這個女人太過偏見,自己好像真的誤會他了。
“她竟然單獨為我騰出了一間房間,而她自己卻選擇了一間破舊的屋子住下,這女人究竟是想怎樣?”
楚益內心充滿了內疚和自責,也夾雜著絲絲溫暖。從小到大,楚益沒有遇到過這種人,大多數人接近他都是有目的,都是有利可圖的,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純粹的,僅僅因為他是一個人而對他如此在乎。父親愛他,是因為他是他的兒子,當他們的關系發生改變后,他甚至要殺他。柳思雅愛他,不,他愛嗎?楚益有些不確定。
楚益一夜未眠,躺在床榻上忘了一夜的月光,母親離開后,除了父親外,楚家人總是排斥他,欺負他,連奶奶也不待見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從小到大,他只想要有人陪陪他,愛著他,但這一切只是奢望,他在一次次欺壓打擊中,漸漸變得不再信任任何人。
天蒙蒙亮的時候,楚益才開始有了困意。他和衣躺在榻上,開始打起盹來。不知過了多久,楚益被一聲聲貓叫驚醒,那聲音急切,哀傷,楚益聽得有些不耐煩,他起身來到窗前,發現花籽的門前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快如閃電,霎時間消失在暮色中。一只黑貓蹲在花籽門前,它朝楚益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黃寶石般的眼眸在這寂靜的夜里卻顯得格外瘆人。楚益急忙往花籽的房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