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媛知道梁勝杰肯定不信她說的話,真要自殺和摔上一跤還是有區(qū)別的。
但吳媛也知道梁勝杰是知道她知道梁勝杰不信她說的這些話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番話暗示了,吳媛如果想自殺,有得是方法,梁勝杰是無法阻攔的。
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梁勝杰雖然沒有表現(xiàn)得如情侶般親熱,卻也不再敢對吳媛輕易生氣。就好像恢復(fù)到吳媛初到特區(qū)時的兩人狀態(tài),無風無浪、平淡如水。
在這種枯燥乏味的生活之下,是能讓人一眼看穿的拙劣偽裝;是兩人的自我克制;是那越來越厚,越來越沉的壓抑!
好在應(yīng)小梅回來了,梁勝杰終于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這天晚上,梁勝杰和張大兵打算在外面喝個酒,就想讓應(yīng)小梅晚上先陪陪吳媛。
應(yīng)小梅倒也通情達理,知道梁勝杰這段時間照顧吳媛飲食起居,挺辛苦的,說放松下也好,但要求兩人早點回,別喝醉了。
兩人把車開回住處停好后,來到樓下不遠處,經(jīng)常吃夜宵的地方喝酒。可還沒喝多久,梁勝杰就接到了甘素素的電話。
這是梁勝杰回到特區(qū)后,甘素素第一次主動來電話。梁勝杰本能地覺得有事要發(fā)生。
“哥,現(xiàn)在說話方便嗎?”
“方便啊,剛還想著一會聯(lián)系你,你就打來了。是有要緊的事跟哥說嗎?”
“就是想告訴你,以后我們還是盡量少聯(lián)系吧,特別是晚上或周末。”
“為什么?”梁勝杰心里那不祥的預(yù)感越發(fā)強烈。
甘素素平靜地說:“我新交了個男朋友,我怕他誤會。”
梁勝杰聽后火一下就上來了,生氣地說:“你開玩笑吧你?!”
甘素素依舊用平靜的語氣說:“沒有。哥,記得上次同學過生日唱歌嗎,就是他,他一直有在追我。哥,你放心,他人挺好的。”
“我管他人好不好!你是我女朋友,你怎么能這樣?”梁勝杰徹底憤怒了。
“哥,我早說過了,我們只做兄妹,不做朋友了。”
“那是你說的,我又沒同意!”
“哥你都不講道理了。就這樣吧,不說了。”
“我明天回去找你!”
“明天我和他要去外地去玩。哥,你別說了,再說兄妹都沒得做了!”
梁勝杰憤怒地罵:“我去他媽的兄妹!”
甘素素仍是平靜地說:“那好,再見!”
隨后,甘素素掛斷了電話,梁勝杰把手機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手機瞬間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張大兵在地上找到損壞的手機主體,抽出里面的SIM卡放進褲口袋,再坐回座位給梁勝杰的酒杯倒酒。
周圍的人開始小聲議論,梁勝杰和張大兵都沒去理會,繼續(xù)喝酒。
梁勝杰沉默了許久,也喝下了不少酒,慢慢消化著剛才和甘素素的電話內(nèi)容,體會著那無法言狀的刺痛。
等心情稍微平復(fù)了些后,梁勝杰問張大兵:“兄弟,我現(xiàn)在腦子亂得很,你給我個主意吧。”
在梁勝杰沉默的時候,張大兵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抽著煙,思考著,就是等梁勝杰開口。
“你想聽真話嗎?”
梁勝杰點點頭:“當然。”
“那我先說結(jié)論吧,你應(yīng)該選擇吳媛,你和吳媛才是最合適的。素素現(xiàn)在這樣,你正好可以把這事徹底給了結(jié)了。你知道我說的這事是什么事吧?”
“知道,你接著說。”
張大兵從煙盒里抽出兩根煙,一根遞給梁勝杰,一根自己點上。緩緩?fù)鲁鲆豢跓熀螅^續(xù)說:
“吳媛對你用情有多深,你是知道的,至于你,又不是對她沒感覺,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還有她可能的二次自殺等其它問題,都討論過,這里就不說了。我說一個之前沒說過的,就是吳媛對于公司來說,作用非常之大,她和我們簡直是完美互補。老實說,有吳媛在,我做事都有底些。我想說的就這些,你認真想一下。”
“謝了,兄弟。我好好想想。”
“說這話!來喝酒。”
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無效溝通,其實梁勝杰已經(jīng)被甘素素慢慢磨得已經(jīng)有些動搖了,但這一天的到來,還是給梁勝杰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就像是在學校里做了錯事的孩子,直拖到天黑才回家,以為晚點回家就可以不被父母一頓胖揍,結(jié)果就是被揍得更慘。
甘素素在電話里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這就好似一場考試,終于結(jié)束,彷徨的心終于可以平靜下來。所有的分析、計劃、猜測、幻想,在甘素素說出再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梁勝杰那晚沒有喝醉,冷靜而理智地思考著。張大兵說得在理,與其大家糾纏不清,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吧。只是心有不甘,可這又能怎樣?
那晚,梁勝杰和張大兵回到家時,應(yīng)小梅正坐在床上和吳媛聊天。應(yīng)小梅奇怪兩人去喝酒怎么回來得這么早;吳媛僅一眼就看出了梁勝杰的不對勁。
梁勝杰在床上躺下后,背對吳媛。吳媛則用一只手從梁勝杰身后將他抱住,溫柔的小聲說:“一切都會過去的,試著朝前看!”
梁勝杰沒有回應(yīng),吳媛也沒再說話。吳媛直到睡著,都保持著從后背抱著梁勝杰的姿勢。
那晚,用同樣姿勢睡覺的還有隔壁的兩人。
應(yīng)小梅告訴張大兵今天公司開會,正式宣布她獲得了去日本進修的資格,一個月后去日本總部學習三個月,回國后加入上海分公司籌備團隊。
張大兵聽后希望應(yīng)小梅不要去,可應(yīng)小梅是鐵了心要去,說要實現(xiàn)自我價值。
張大兵也無法反駁,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好說累了,暫時擱置爭議,明天再說。
張大兵背對著吳媛生氣不說話了,應(yīng)小梅就從身后抱著他,也沒說話,因為該說的她都已經(jīng)說完了。
這個夜晚很熱,房間里很安靜,能聽到屋外傳來的知了叫聲,像是悲鳴,尖銳無比,也許它們也知道,終究是活不過這個夏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