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過天晴,空氣還有些濕潤,但莫軒懷中抱著的衣服卻異常干燥,柔軟的布料帶著一種特有的清香,讓人心情愉悅。
此時莫軒正在路上走著,忽然一聲清脆的喜悅的聲音自身后傳來:“修然師兄——”
莫軒疑惑地轉過頭,一位可愛活潑的粉衫少女映入眼簾。
“你是誰?
兩人同時出聲。
莫軒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這位少女大概是誤將他認作了那個人。
他平靜地抱著衣服走著,解釋道:“我是莫軒,是白長老新收的徒弟。”
黃艷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你就是七長老新收的徒弟啊,我叫黃艷妍,是……”黃艷妍話到嘴邊靜了聲,她眼睛一轉,笑得燦爛,如同初升的陽光,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那你知道修然師兄去哪兒了嗎?我好久沒見到他了。”
莫軒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黃艷妍聽后,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恢復了活潑的神態:“不如我們去找七長老問問吧,他可能會知道更多關于修然師兄的消息。”
莫軒皺了皺眉,他并不想和這個女孩一起走,但對方他不好拒絕。
到了白顧溪的院門外,莫軒讓黃艷妍稍等片刻,自己先進去通報。白顧溪聽到莫軒的匯報后,微微頷首,示意莫軒先退到門外等候。
不一會兒,黃艷妍便蹦蹦跳跳地進了院子。白顧溪看著這個活潑可愛的少女,目視遠方,他盡量溫和地告訴黃艷妍:“修然已經離開了宗門,你們以后可能很難再相見。”
黃艷妍聽后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很懂事地沒有哭鬧。她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后離開了這里。
竹舍里,莫軒盯著師父低垂的眉眼,看對方為自己涂藥,突然輕聲道:“他們說我是……”替代品。
“抬頭。”白顧溪打斷他。
莫軒視線掃過案幾上那把被摩挲得發亮的木劍。他在那道陳年裂痕上停留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將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沉默中,少年主動展開滲血的繃帶:“師父,這招我總練不好。”
他手腕一轉,做出個漂亮的起手式,故意讓動作變形扯到傷口。果然立刻被按住肩膀,白顧溪的指尖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胡鬧。”
但這次莫軒沒有乖乖認錯。他迎著師父的目光,瞳孔里跳動著執拗的火星:“那您親自教我?就像教……”
話音戛然而止,兩人同時看向墻角劍架——那里本該并列擺放的兩把佩劍,如今空著一半。
最終是白顧溪無奈嘆息,他拿出一本書遞給莫軒。
“這是……”莫軒指尖發顫。
“看好了。”白顧溪不知何時出現在廊下,他隨手折了截竹枝,轉腕劈向右側老樹。枯枝應聲而斷的剎那,三片完整的葉子飄落在石桌上,切口平整如裁。
明明只是隨意一揮,莫軒卻覺得有凜冽劍氣撲面而來,震得他后退半步。
“看清楚了嗎?”
莫軒怔怔點頭,又慌忙搖頭。白顧溪難得地笑了,眼角細紋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溫柔:“那就再來一次。”
這一教便是整整一天。當莫軒終于能勉強使出第一式時,日頭已西斜,他渾身被汗水浸透,握劍的虎口磨出了血,眼睛卻亮得驚人。
“不錯。”白顧溪遞過帕子,“明日卯時,后山等我。“
莫軒正要道謝,忽見師父表情驟變。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圍墻上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速度快得不像常人。
與此同時,皇城最深處的水榭里,蘇同鑾正在擦拭一柄通體雪白的長劍。劍身映出他陰鷙的眉眼,和桌上那封剛收到的密信:
“先師已授劍法予新徒。”
“呵……”劍鋒劃過指尖,血珠滴在信紙上,暈開成猙獰的花,他忽然揮劍斬向案幾,上好的紫檀木應聲而斷。窗外驚起一群寒鴉,撲棱著翅膀飛向暮色沉沉的天空。
白顧溪追著黑影轉過一個拐角,只抓住一截黑色的斷布,眉頭緊蹙,很顯然他跟丟了。
“最近幾日天黑后不要獨自出門。”白顧溪囑咐著徒弟,沒有抓到那個人,他始終無法安心。
……
一日清晨,白顧溪推開門,瞧見滿庭雪色,緊了緊衣裳。
“師父……”莫軒從身后抱著白顧溪,怏怏不樂。
“起來。”白顧溪厲聲道。
莫軒卻沒有松手,反而將臉埋在白顧溪的后背上,聲音悶悶的:“師父,我做噩夢了。”
白顧溪的身體僵了僵,最終還是轉過身來。他看到少年眼下明顯的青黑,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什么夢?”
“我夢見……”莫軒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不安,“夢見有人要殺我。”
白顧溪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之前那道黑影,想起最近宗門周圍若有若無的窺探感。他伸手撫上少年的頭頂,聲音放柔了些:“夢都是反的。”
莫軒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師父,您會保護我的,對嗎?”
白顧溪對上那雙充滿信任的眼睛,一時語塞。他想起不久前,也有個孩子這樣看著他,而他最終辜負了那份信任。
“師父?”莫軒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白顧溪輕輕點頭:“嗯。”
雪越下越大,白顧溪和莫軒坐在屋內,起了杯茶。
莫軒捧著茶杯,熱氣氤氳中,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模糊。
“師父,”莫軒突然開口,“您知道是誰在監視我們嗎?”
白顧溪的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敲擊:“不知道。”
“那……”莫軒猶豫了一下,“您覺得會是他嗎?”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白顧溪沒有回答,只是望著窗外的飛雪出神。莫軒也不再追問,低頭啜飲著茶水,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煙霧繚繞的是皇城,殿外行色匆匆的人,殿內空蕩蕩一個孤獨的影,蘇同鑾坐在案幾前,手握著書卷,神色不驚。
“殿下,”身后傳來侍衛的聲音,“凌霄宗那邊……”
“不必說了。”蘇同鑾打斷他,聲音冷得像冰,“繼續盯著。”
侍衛退下后,白修然放下書卷,從旁邊的錦盒中拿出一塊將玉佩揣摩。
“師傅……”他低聲呢喃,眼中翻涌著瘋狂的情緒。
雪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在凌霄宗的山峰上。白顧溪站在練武場邊,看著莫軒一招一式地練習劍法。少年的動作已經相當純熟,隱約有了幾分他當年的風采。
“師父!”莫軒收劍而立,臉上帶著期待的笑容,“我練得怎么樣?”
白顧溪點點頭:“不錯。”
莫軒的笑容更燦爛了,他快步走到白顧溪身邊:“師父,我想學那招'流云追月'。”
白顧溪的表情瞬間凝固。那是他獨創的劍法,也是當年白修然最擅長的招式。
“不行。”他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你還不到火候。”
莫軒的笑容僵在臉上,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可是……”
“今天就到這里。”白顧溪轉身欲走,卻被莫軒拉住了衣袖。
“師父,”少年的聲音帶著懇求,“我只是想變得更強,這樣就能保護您了。”
白顧溪的腳步頓住了。他回頭看著莫軒,少年的眼中滿是真誠,讓他無法狠心拒絕。
“明天……”他最終妥協道,“明天教你。”
莫軒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激動地抱住了白顧溪:“謝謝師父!”
白顧溪僵硬地站在原地,沒有回抱,也沒有推開。他聞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草藥香,那是他親手調配的傷藥的味道。
夜色降臨,白顧溪獨自坐在書房里,面前攤開著一本劍譜。那是他當年為白修然編寫的,每一頁都留有批注。
他輕輕撫過那些熟悉的字跡,心中百感交集。突然,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白顧溪猛地抬頭,看到一道黑影迅速掠過。
“誰?”他厲聲喝道,同時迅速追了出去。
院中空無一人,只有月光靜靜地灑在地上。白顧溪警惕地環顧四周,忽然注意到地上有什么東西在發光。他彎腰拾起,發現是一枚玉佩——正是他送給白修然的那枚。
玉佩上還帶著未干的血跡,在白顧溪掌心留下一道刺目的紅痕。
“修然……”他的聲音微微發抖,“是你嗎?”
回答他的只有夜風的嗚咽。白顧溪攥緊玉佩,心中涌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他快步走向莫軒的房間,推開門卻發現里面空無一人。
“莫軒?”他呼喚著,聲音在山谷中回蕩。
沒有回應。
白顧溪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想起莫軒白天的請求,想起那道黑影,想起玉佩上的血跡……一個可怕的猜測在他心中成形。
他轉身沖向練武場,果然看到莫軒獨自站在那里,月光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