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他給了你什么?”莫軒好奇地湊過來。
白顧溪搖搖頭:“不知道。”他沒有立即打開盒子,而是將它小心地收進了袖中。
裴鈺站在不遠處,目光深沉地望著佘非晏離去的方向。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勾勒出鋒利的輪廓。
“走吧。”裴鈺收回視線,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三人走進小鎮,街道兩旁的店鋪陸續開張,空氣中飄蕩著早點攤的香氣。行人來來往往,臉上都帶著安逸的笑容。白顧溪卻覺得這笑容有些刻意,仿佛戴著一層面具。
“我們先去找官府的人。”白顧溪對莫軒說,“看看六佘村的村民安置得怎么樣了。”
莫軒點點頭:“他們在鎮子東邊的客棧里。”
裴鈺突然開口:“我在前面的茶樓等你們。”
白顧溪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他總覺得裴鈺和佘非晏之間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過往,但現在顯然不是詢問的好時機。
與裴鈺分開后,白顧溪和莫軒來到鎮東的客棧。客棧門口站著幾個衙役,見到他們立刻迎了上來。
“白道長!”為首的衙役滿臉喜色,“您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們派了好幾撥人上山找您,都沒找到。”
白顧溪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經歷,然后問道:“村民們情況如何?”
衙役嘆了口氣:“大部分人都沒事,就是有幾個老人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說是驚嚇過度,開了些安神的藥。”
白顧溪跟著衙役走進客棧。大堂里坐著十幾個村民,見到他紛紛起身行禮。他們的眼神中帶著敬畏和感激,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恐懼。
“道長,那東西……不會再回來了吧?”一個中年婦女小心翼翼地問。
白顧溪安撫地笑了笑:“放心,已經解決了。”
他環顧四周,發現角落里坐著幾個老人,目光呆滯,對外界毫無反應。白顧溪走過去,伸手探了探其中一位老人的脈搏。脈象平穩,卻像是少了些什么。
“他們從醒來就這樣了。”莫軒在一旁低聲說,“好像丟了魂似的。”
白顧溪若有所思。他想起六佘村的石像,想起那些詭異的夢境,想起裴鈺說過的話——有人故意在那里布下了陣法。
“我去看看其他幾個。”白顧溪依次檢查了所有昏迷的老人,發現他們的癥狀一模一樣。
“師父,要不要請裴公子來看看?”莫軒提議道,“他好像懂很多奇怪的東西。”
白顧溪點點頭:“也好。”
兩人離開客棧,向茶樓走去。街道上行人漸多,叫賣聲此起彼伏。白顧溪注意到一個賣糖人的小販,攤前圍著一群孩子,其中有個熟悉的身影——是二毛。
那孩子手里攥著幾枚銅錢,正眼巴巴地看著糖人。白顧溪停下腳步,莫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師父,怎么了?”
白顧溪沒有回答。他走向二毛,蹲下身輕聲問道:“二毛,你怎么在這里?”
小孩抬起頭,圓圓的小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不是二毛,他是我二哥。”
白顧溪再一看,的確與二毛有區別。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白顧溪溫和地問。
小孩猶豫了一會,緩緩說道,“我叫小毛。”
“你見到我二哥了嗎?阿娘說我的兩位哥哥去了很遠的地方。”小毛殷切地拉著白顧溪的衣角問。
白顧溪輕輕握住小毛的手,柔聲問道,“你有兩位哥哥?”的確,那日,白顧溪在林中見到了兩位一模一樣的孩子。
小毛點點頭,“他們是雙胞胎。”
“那他們長什么樣子?”
小毛歪著頭想了想:“哥哥比我高一點,眼睛大大的,最喜歡吃糖人。”他指了指攤子上剛做好的兔子糖人,“就像這樣的。”
白顧溪掏出一枚銅錢遞給小販:“給我一個兔子糖人。”
小毛接過糖人,開心地舔了一口,糖漿沾在嘴角,顯得天真無邪。“大俠,你見過我哥哥嗎?”
白顧溪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想起二毛那雙空洞的眼睛和手腕上的傷痕,想起裴鈺說那孩子已經死了很久的話。
“我……”他剛要開口,莫軒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住在哪里?”白顧溪沒有回答那個問題。
“就在那邊!”小毛指向鎮子西邊,“我家門口有棵大槐樹。”
白顧溪還想再說些什么,但小毛被一位婦人叫走了,想來那是他的母親。
“師父,你認識那孩子?”莫軒疑惑地問。
白顧溪模棱兩可的答:“也算是。”
兩人繼續向茶樓走去。白顧溪的思緒卻飄回了山上……
茶樓就在前面不遠處,木質結構的二層小樓,門口掛著“忘憂茶樓”的牌匾。白顧溪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樓上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
“是裴公子在彈琴嗎?”莫軒好奇地問。
白顧溪也有些驚訝。他從未聽裴鈺提起過會彈琴。琴聲清冷孤高,像是訴說一個無人知曉的故事。
兩人上樓,看見裴鈺獨自坐在窗邊的位置,面前放著一把古琴。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動,陽光透過窗欞,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琴聲戛然而止。裴鈺抬頭看向他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村民怎么樣?”他問道。
白顧溪簡單說明了情況,然后問道:“你會彈琴?”
裴鈺的手指輕輕撫過琴弦:“很久不彈了。”他的目光落在白顧溪的衣袖上,“佘非晏給了你什么?”
白顧溪沒想到他會直接問,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了那個木盒。“他讓我小心你。”
裴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他倒是熱心。”
莫軒看看師父,又看看裴鈺,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白顧溪將木盒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摩挲著盒面上精致的雕花。木盒散發著淡淡的檀香,表面刻著一朵盛開的蓮花,花瓣邊緣泛著暗紅色的光澤。
“不打開看看嗎?”裴鈺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指尖輕輕敲擊著琴弦,發出細微的震顫聲。
“不了。”白顧溪將木盒收起,若無其事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今天先休整休整,莫軒,明日你先回去。”白顧溪對莫軒說道。
“為什么?”莫軒突然拔高了音量,難以置信地問,“那,那些村民怎么辦?”
白顧溪放下茶杯,茶湯在杯中微微晃動,映出他略顯疲憊的面容。窗外傳來集市上嘈雜的人聲,與茶樓內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
“我會再去看一次那些昏迷的人。”白顧溪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或許能找到些線索。”
裴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白顧溪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忽然伸手按住白顧溪的手腕:“你最近總是心神不寧。”
白顧溪下意識想抽回手,卻發現裴鈺的力道恰到好處,既不會弄疼他,又讓他無法輕易掙脫。這個動作讓莫軒瞪大了眼睛,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游移。
“師父……”莫軒欲言又止。
白顧溪清了清嗓子:“我們先去客棧看看那些老人吧。”他終于抽回了手,指尖還殘留著裴鈺冰涼的觸感。
三人回到客棧,白顧溪將裴鈺介紹給衙役們。衙役們雖然對這位冷峻的公子有些畏懼,但還是恭敬地將他引到昏迷的老人面前。
白顧溪仔細檢查了每個人的情況,發現他們眉心處都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紅點,像是被極細的針扎過。
“裴鈺,你來看看這個。”白顧溪招呼道。
裴鈺走近,俯身查看。他的長發垂落,掃過白顧溪的手背,帶著淡淡的冷香。“攝魂術。”他低聲說,“有人取走了他們的一部分魂魄。”
莫軒倒吸一口涼氣:“那還能找回來嗎?”
裴鈺直起身,目光深沉:“要看施術者愿不愿意還。”
“可還有別的法子?”白顧溪問。
裴鈺搖搖頭,“我們要回六佘村,施術者大概在那里。”
衙役們面露難色:“那個村子現在邪門得很,我們的人都不敢靠近。”
白顧溪與裴鈺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我們去。”白顧溪說。
莫軒立刻站出來:“我也去!”
“不行!”白顧溪和裴鈺同時說道。
莫軒還想爭辯,白顧溪拍了拍他的肩膀:“聽話。”
安頓好一切后,白顧溪和裴鈺準備出發。臨行前,白顧溪想起佘非晏給的小木盒,便將它交給了莫軒保管。
“如果我一天之內沒回來,你就打開它。”白顧溪囑咐道。
莫軒緊張地點頭:“師父,你一定要小心。”
離開鎮子后,白顧溪和裴鈺沿著山路向六佘村方向前進。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白顧溪看著裴鈺的側臉,心中有許多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你和佘非晏認識很久了?”他最終還是開口。
“嗯。”
“他說的那些話……”
“別信他。”裴鈺打斷道,聲音冷硬,“他最喜歡騙人。”
白顧溪不再追問。兩人沉默地走著,只有腳步聲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山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