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回答:“我想這些建筑也屬于文化遺產。也許有一天,我們會覺得這些建筑具有特殊的風格。”
“到那一天,我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了,無法看到它們成為文化遺產,我打賭你也一樣!”
她拉著女兒在臺伯河碼頭的大道上散步,兩人沿著臺伯河河岸的綠地一直往前走。安娜走在他的前面,抬頭欣賞著一只正在空中飛翔的海鷗。夜晚的微風吹亂了她的秀發,昏黃的路燈燈光照射在她的臉頰。
安娜詢問她的母親:“你在看什么?”
“在看你!”
“你看我的時候在想什么?”
她嘴角露出了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回答道:“你真的很美,你讓我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
安娜突然說道:“我肚子餓了。”
“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選一家你喜歡的餐廳。這堤岸旁邊都是一些小餐廳…一家比一家難吃。”
“根據你的看法,哪一家最糟糕?”
“別擔心,我對我們倆有信心。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一定可以找到!”
途中,安娜和茱蒂在碼頭周圍的商店逛了一圈。這里的舊碼頭一直深入到臺伯河的河心。
突然,安娜指著一個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大聲喊道:“那個人!”
“什么人?”
安娜繼續描述:“在冰激凌攤販附近,穿著黑色西裝外套。”
“我什么也沒有看到!”
她拉著茱蒂的手臂,迫使她加快腳步跟著走。
“你發什么瘋啊?”
“快一點!我們會把他跟丟的!”
不巧的是,安娜被一群正在往防波堤走去的游客擋住了去路。
茱蒂吃力地跟在后面,抱怨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如果你要我在這個時候和你賽跑,那你可真是大錯特錯了!”
她沒停下來等茱蒂,只是堅決地說:“我叫你快過來!”
茱蒂不肯再向前走一步,在一條長椅上坐了下來,安娜只好丟下她,幾乎小跑著去尋找那個吸引她所有注意力的神秘人。過了一會兒,她神情落寞地回到了茱蒂的身邊。
“我跟丟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剛才就在那里,在流動攤販的附近。我確定看到了你的私人秘書。”
“我私人秘書的長相毫無特別之處。他長得像所有人,所有人也都像他。我想,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那你剛才為什么突然停下來?”
“我的髕骨…”茱蒂帶著痛苦的語氣回答。
“我以為你不會感覺到痛!”
“又是這個討厭的程序。你要有點包容心,我不能控制一切,我只是一個設計精密的機器人…而且,就算麥克唐納在這里,這也是他的權利。他現在退休了,有的是時間周游世界。”
“也許吧,可是話說回來,這個巧合太奇怪了。”
“這個世界真的很小!不過我肯定的是,是你把別人錯當成是他。你剛才不是跟我說你的肚子餓了嗎?”
安娜扶著茱蒂站了起來。
茱蒂搖搖腿,說道:“我想現在一切又重新恢復正常了,你看,我又可以蹦蹦跳跳了。我們再走一會兒,然后就去希臘餐廳吃飯,你最喜歡吃希臘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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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天來臨時,做游客生意的商販們就在步行街兩旁擺出攤子,在上面展示各種各樣的小飾物、紀念品和小玩具。
“來,我們到那里去。”茱蒂拉著女兒朝著防波堤更遠的方向走去。
“不是說要去吃飯嗎?”
茱蒂注意到,有一位美麗的年輕女子正拿著鉛筆替路人畫像,價錢是十歐元一幅畫。
她一邊欣賞她的畫,一邊贊嘆:“多精巧的畫功啊!”
從她身后欄桿上掛著的幾幅畫可以看出她的繪畫天賦,而從她正在為一名游客繪制的畫像中,更能證明她的才華。安娜對此不以為然。當她的胃發出饑餓的信息時,其他的一切都顯得失去了吸引力。她的饑餓感,通常都強烈得像好幾天沒有吃飯一樣。所有認識她的人,不管是她的同事,還是曾經與她一起共同生活過的人,都對她的食量甘拜下風。有一次,奧斯汀向她挑戰,比賽誰吃的紙杯蛋糕更多。當安娜輕松地向第七只紙杯蛋糕發起進攻時,奧斯汀則在吃下第五只時繳械投降了,并開始出現畢生難忘的消化不良癥狀。最不公平的是,她那一副永不疲憊的胃,反而令她的身材愈發完美。
她又問了一次:“我們走不走?”
“等一下!”茱蒂一邊回答,一邊坐上了游客剛剛離開的椅子。
安娜心中暗氣。
她不耐煩的詢問:“你到底在干什么?”
“給自己畫一張畫像啊!”茱蒂愉快地回答。接著,她看著正在削鉛筆的畫家,問道:“正面還是側面?”
“四分之三的角度如何?”中年且富有魅力的男畫家提出建議。
“左邊還是右邊?”茱蒂一邊問,一邊在矮凳上調整方向。“人家總是說我這個角度最好看,您的意見如何?安娜呢?你覺得怎么樣?”
“沒意見!一點意見都沒有!”她轉過身背對著茱蒂。
“你剛才吃了那么多軟糖和冰激凌,肚子總可以等一會兒吧。我不懂你吞下那么多糖果和冰激凌之后,為什么還會感覺到餓。”
畫家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對著安娜笑了起來。
“她是我的母親,我們已有很多年沒有見面了,因為她太忙著關心自己的事業。最后我們兩個人像今天這樣一起散步,是她帶我去迪士尼樂園的時候。她是從那時起恢復我們之間的母女關系!您千萬別跟她說我已經超過了三十歲,她會嚇一大跳!”
畫家把鉛筆放下,看著安娜說:“您要是一直讓我發笑的話,我會畫不好的。”
茱蒂接著話說:“你看,你在打擾這位先生的工作。去看看掛在那里的畫像吧,不會花很長時間的。”
安娜對畫家解釋:“茱蒂根本不在乎什么畫,她坐在這里只是因為您看起來很帥氣!”
茱蒂招呼女兒靠過來,像是要告訴她一個秘密。安娜面孔緊繃,將身體靠向了她。
“你覺得,”她在女兒耳邊低聲說,“會有多少女孩渴望看到母親死后的三天,還能請人為她自己畫一張肖像?”
安娜無言以對,默默地走開。
茱蒂保持著坐姿,但是雙眼卻一直在注視著瀏覽畫像的女兒。掛出來的畫像都尚未找到買主,抑或者是中年畫家只是為了練習,自己畫著玩。
突然,安娜的表情凝固了。她雙眼圓睜,嘴巴半張,仿佛感到氧氣不足。鉛筆下的線條難道真的有如此大的魔力,能讓所有的往事瞬間涌現?掛在欄桿上的那張畫像上的面孔,下巴底下有個小渦,瘦削的線條更顯出高高的顴骨,她凝視著畫像上的那道眼神,那眼神仿佛也在凝視著她。而那個桀驁不馴的額頭,把她帶回了多年前的過去,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葆拉·菲舍爾…?”她的聲音在顫抖……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