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年之后，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這個問題是要問你自己還是要問我？”
“現在的葆拉，她應該已經結婚了，或許也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孩子。我憑什么再闖入她的生活？”
“是男孩、女孩，還是雙胞胎？”
“你在說什么？”
“抱歉，據我所知，兩個女人在一起結婚是沒有辦法孕育出屬于自己的愛情結晶的。”
安娜無奈的舉起雙手，“你在胡扯一些什么？”
“今天早上你還以為她已經死了，你對她的生活猜測也變得太快了一點吧。”
“已經二十年了，拜托，又不是六個月！”
“是十七年！這時間長的足夠離好幾次婚。除非她突然改變了性取向，開始認為自己想要的是真命天子而并不是真命天女來陪伴自己的時候，她或許才開始認為時間過得很慢。”
“你還好意思說笑話！”
“幽默，對突如其來的現實壓力而言，是多么美妙的良藥。我忘了這句話是誰說的，不過說得很對。我再問你一遍，你做出決定了嗎？”
“沒有什么好決定的，已經太遲了。你要我說幾遍，你應該感到高興，不是嗎？”
“事情只有在成為事實之后，才有可能變得太遲。在你父親離我而去之前，我對他說出了所有我希望他知道的事情。在他喪失理智之前，我對他說我很希望他寫封信給我，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當他因為阿爾茨海默癥發作，對我進行毆打的時候，我并不想像其他的母親那樣和自己的女兒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早就和他離婚了’之類的話語來束縛你。因為這是我的事情，我并不想將這一份壓力施加在你的身上。”茱蒂說罷，看著女兒，將女兒臉頰的一縷秀發撥到了而后，繼續說道：
“而對于我們倆，當我在星期六像一個電池耗盡的玩具一樣熄滅的時候，那就是太遲了。但是如果葆拉還在世，對不起，我要反駁你的話，一切都不會太遲。如果你還記得自己昨天看到那幅畫像的反應，以及今天早上回到這里的原因，那就不要拿太遲當做借口。去找其他的借口吧。”
“你到底想要尋找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反而是你，也許你在尋找葆拉，除非…”
“除非什么？”
“沒什么，對不起，我一直在說話，在說話，可是到頭來，是你有道理。”
“這可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說我有道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事情？”
“沒有用的，我向你保證。繼續為之失之交臂的事情傷懷，這太容易了。我已經聽到你的那些陳詞濫調，什么‘命運做出了另一種安排，就是如此’，至于‘都是我母親的錯，她親手毀掉了我的生活‘這句話就不提了。說來說去，生活在告別面前，只不過是一場悲劇演出的鋪墊。”
“我被你嚇到了！剛才還以為你跟我認真呢。”
“就你的表現來看，這個風險很小！”
“就算我很想回信給葆拉，就算我經過了努力之后，終于在某一天找到了她的地址，在十七年之后寄信給她，我也永遠不會背著奧斯汀做出這種事，這太卑鄙了。你不覺得這個星期他聽到的謊言已經足夠多了嗎？”
“完全正確。”茱蒂回答，臉上的表情越發諷刺。
“又怎么了？”
“有道理。用省略的方式來說謊，這方式更有效，而且更加誠實！再說，這還可以讓你們兩個人共同分享某些事情。他將不會是唯一一個被你欺騙的人。”
“我能知道你說的另一個人是誰嗎？”
“是你自己！每個夜晚你睡在他的身邊，心中有點想念你在西歐世界的那個朋友，哦，一個小謊言；偶爾你心中泛起一絲怨恨，哦，另外一個小謊言；每當你自問是否早該回到柏林去看看，好讓內心踏實，哦，第三個小謊言。等一等，我來算算，我的數學一向很好。如果每個星期出現三次小念頭，兩次突如其來的回憶，在葆拉和奧斯汀之間做三次比較，那么三加二再加三等于八，然后乘以五十二個星期，再乘上共同生活的三十年，我知道這樣去計算很樂觀，不過就照這個數目吧…這樣算來一共是一萬兩千四百八十個謊言。對夫妻生活來說可真是不少啊！”
“你很得意是不是？”安娜一邊說，一邊假裝嘲諷地鼓掌。
“你覺得，和一個人生活在一起，卻不能清楚地確定自己的感情，這難道不是欺騙和背叛嗎？當共同生活的另一個人把你當成陌生人時，你有沒有想象過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子？”
“難道你知道嗎？”
“在你的父親還清醒的時候，我每天都可以聽到他叫我婊子或者是蕩婦。每次當我走進他的房間，為他端上一碗醒酒湯的時候，我只是希望他度過了愉快的一天。不然的話，他會將湯碗打碎，然后對我進行羞辱式的毆打。當他因為過度酗酒而造成阿爾茲海默癥的時候，我一度感覺這才是我最幸福的時刻。即便他什么都不記得，并在生前的最后三年一直稱呼我為‘女士’。可笑的是，我居然很享受這一段時光。”
“我很抱歉…不過，那個混蛋真的叫你女士？”
“是的，那是狀況好的時候。碰到狀況不好的時候，他就會叫警察，因為他把我當作闖進他房間的陌生人。”
“在他…之前，你真的希望他給你寫一封書信嗎？”
“不要害怕使用準確的字眼。在他喪失理智之前？在他發瘋之前？答案是肯定的，不過我們現在不是要談論你的父親。”
茱蒂久久地看著她的女兒。
“怎么樣，這蜂蜜可口嗎？”
“好吃。”她說著，用勺子舀了一勺蜂蜜，涂抹在了法棍面包上，享受的咬了一口。
“比普通的蜂蜜稍微結實一點，是不是？”
“是啊，稍微硬一點。”
“自從你離開這個家以后，蜜蜂都開始變得懶惰。”
“這有可能，”她微笑著說，“你想談談蜜蜂嗎？”
“為什么不呢？”
“你是不是很想念他？”
“當然，即便他總是將我搞得遍體鱗傷，讓我不得不用出差這一借口前往醫院治療。但是，我依然很愛他，因為我知道當他清醒的時候，他會很愛我，就像是我們初次在倫敦相遇時一樣。我會懷念我與他初次在法蘭克福的歐洲之星列車之內相遇的場景。”
安娜終于在母親面前落下了淚水，她擦掉了淚水，心疼的看著母親：
“你為什么這么傻？”
“每一個擁有孩子的母親都很傻，她甚至可以為了她付出自己的生命。我很抱歉我擅自給你安排了奧斯汀作為你的新郎，因為我知道…他絕不可能做出你父親對我做出的那些事。”
“不要再說這個了。”安娜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是啊…哦！對了！”珍妮把手伸進外套內襯的口袋，拿出一個小紙袋，放到桌上滑到女兒的面前。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