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桑枝無聲推開門,昨夜剛下完一場小雨,天空微微泛白才停,這會一推開門空氣里夾雜著一股泥的氣息混合著青草的味道,她小心的探出頭,向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了,這才回頭,對這房間里的人小聲道
“杳杳快走,沒人,”
莊杳杳看著眼前一身紅裙的小姑娘,背著個藏青色的小包袱,賊頭賊腦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她有些無奈地說道
“枝枝,我們是出遠門,不是做賊,動作小些不會被發現的”
她嗓音清脆,如泉水流淌一般,一身鵝黃色衣裙,膚白如雪,松松的挽了一個墮馬髻,只用一根木釵固定住,襯得她越發清冷,轉身將門無聲關好
誰知叫枝枝的小姑娘這回頭也沒回地一手拉著她,一手拽著肩上的小包袱,貓著腰躡手躡腳的,邊走邊四處張望,這讓跟她在身后的莊杳杳越看越覺得滑稽,不由得“噗嗤”地笑出了聲,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小院子里卻顯得格外的明顯
桑枝停下腳步,不滿的回頭,用手指筆畫了一個禁言的收拾,繼續專心的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莊杳杳一步一步的跟著,她看著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生出些許不舍。
她不是沒出過門,她只是沒跟師傅,師兄分開過,以前她小,無論是師傅還是師兄,要出門辦事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商量好的,輪流來的,他們總笑著說她還小,不看著,萬一被拐跑了就找不到這樣可愛的徒弟或者師妹了
早些年師傅每年都會出門游歷,有時是找感興趣的疑難雜癥,有時候也會給難民義診,心情好時分文不收,心情不好,千金不看,每次都會帶著她和師兄,師傅說“一語不能踐,萬卷徒空虛”
他和師兄都是跟在師傅身邊耳濡目染,再加上師傅耐心的,慢慢一步一步地腳踏實地地實踐來的,那時候師兄身體健康,總會在空閑的時候帶她去街上,給她買好吃的,好玩的。
可那時候她們慢的話三五個月,快的話一兩個月就回來了,而這一次不僅沒有師傅的陪伴,也不知多久才能回來,她用力深吸一口氣,驅散心里那些不舍?
等她們出了門,走了好一段路,快到山下的村子時,桑枝才停下來,小姑娘因為走的太急,臉紅紅的,氣息都有些不均勻,就迫不及待跟莊杳杳說
“太好了,我們終于出來啦,杳杳,我跟你說,你是不知道有多恐怖,昨天,就前天,還有大前天,神醫跟公子,跟了我三天納,一直在我耳朵邊上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昨天,還有昨天更是過分,他們把我準備好的包袱又打開,陸陸續續干了好多次,害我有得重新收拾”
看著她繪聲繪色的吐槽,講到氣憤的地方還雙手插起了腰,活脫脫一副村口吵架大娘那的氣勢洶洶的樣子,也將莊杳杳因為離別而傷感的心思沖淡了,
想到三日前她那不著調的師傅,突然一本正經的把她叫過去,正襟危坐,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師傅這么嚴肅,即使是三年前師兄身受重傷,他師傅也沒有這樣過。
師傅說“杳杳啊,三日后,你且下山去吧”
她一臉茫然的看著師傅,
師傅嘆了口氣,慈愛地看著她頓了頓又接著說“咱們師門的規矩,你都知道吧,第一不能和皇室有牽扯,第二徒弟出師之前要出門游歷,尋找本心”
她點了點頭,這兩點她都知道的,很小的時候師傅就告訴過她和師兄,和皇室牽扯會被逐出師門,出師之前要自己游歷,磨煉自己。
師傅眼神堅定的看著她,又好像透過她在回憶什么,緩緩開口道“師門傳承幾百年了,比現在皇室還久,出過人人敬仰的神醫,也有過人憎人怕的毒怪,曾有過不為虛名,一心只為世人的醫者,也有只為專心鉆研醫術的人,但無論是那種人,都不得牽連無辜的人,所以師傅是希望你通過游歷來磨煉自己,師門訂的這規矩大概也是這樣的,學醫之人,一念之差,可害人,也可救人,望慎之。
她皺了皺眉,斂下眼瞼,不去看師傅,兩只交疊的微微動了動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下來,這事她本因兩年前就去的,可師兄當時實在嚴重,因此耽擱了,可現在也算不上好,她有些放心不下,不就是出師,早點晚點,其實不差,她并沒有很著急。
想清楚這些,她才抬起頭看著師傅道“師傅,我不著急出師”
師傅抬了下手,輕輕嘆了口氣,“你且去吧,你師兄有我呢,況且你師兄也是一個意思”
她總覺得她們有事瞞著她,可又想不出所以然,爾后兩天,她師傅外加師兄一有空就愛拉著她,叮囑著,叮囑那的,讓她煩不甚煩,這才一時心動,答應同樣被摧殘的不行的桑枝,不做告別,提前跑了,不然真怕出門前還被摧殘。
她臨行前都陪著師兄,師兄氣色雖然不似以前,卻也好了很多,只是他的脈象不似之前,一切都在變好。
師兄這兩年變了許多,以前那么喜歡熱鬧的性子,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躺就是兩年,聽崖香提起過,如果她和師傅不去,師兄他除了睡覺,就是看著窗邊發呆,一呆就是一整天。
她同師傅提起過,師傅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師兄他身體中的毒,咱們想想辦法可以解,可他的心病,需得他自己去解,愿意去解才行,”
她不理解,只是聽從師傅的話,多陪著師兄,她把她自己的東西都搬到師兄那里了,白天她在他那里,陪他說話,給他講奇聞異事,又或者念念話本子,遇到好玩的,好笑的地方,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她與師兄生的都不差,他微笑著,像謙謙公子溫潤如玉,可以前的他總是會笑得前俯后仰,那時他意氣風發,總是充滿生機與活力,現在這樣雖然也很好,可在她看來卻更像被什么霾住了一樣,她問師兄,師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緒,最終什么都沒說,再后來,她再沒問過,說不清為什么,就是不想再問了”
她和桑枝一邊走著,她一邊回頭看了一眼變成小點的山頭,希望她回來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