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春光旖旎，各色春花競相綻放，絢爛奪目，姜凌月踏著細碎的花瓣，獨自一人緩緩步入鳳鳴殿，殿內，赤瀟影依舊靜靜地躺在那里，容顏未改半分。

姜凌月站在赤瀟影的身旁，目光溫柔而復雜。

“你說，他會不會就這樣一去不返。”姜凌月的聲音細若蚊蚋。

不知從何時起，她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那個并不起眼的身影，他沒有驚世駭俗的天賦，也沒有令人矚目的才華，甚至在外人眼中，他平凡得如同塵埃，但正是這份平凡，讓姜凌月在不經意間，對他產生了難以名狀情愫。

“影兒，你何時才能醒來....”

此刻的姜凌月，不再是那個在眾人面前高冷孤傲的云中天仙，而是一個內心柔軟，渴望被理解與陪伴的女子，她靜靜地站在那里，等待著心中的少年能夠回來。

姜凌月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赤顏從殿外緩緩步入，她的身影映入眼簾，姜凌月不由自主地對她輕點頷首，赤顏已不再是往昔那個身著水色輕紗的小姑娘，此刻的她，身著一襲華麗大氣的金絲長袍，流光溢彩。

赤顏款步來到姜凌月身邊，嘴角勾勒出一抹溫婉的笑，“姜師姐，今日怎么有空來看姐姐？”

姜凌月輕輕應了一聲，“今天沒什么事，就來看看。”

她的目光在赤顏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欣賞著這份蛻變后的美麗。

赤顏聞言，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與釋然，“我就要出嫁了。”

她故作輕松地說出這句話，但眼神中卻難以掩飾那一抹淡淡的憂傷。

“今天也是來見姐姐最后一面。”赤顏補充道，語氣中帶著不舍與眷戀。

姜凌月緩緩點頭，“你...珍重。”

赤顏目送著姜凌月遠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姜凌月身上背負著太多太多，那些沉重的責任與使命，讓她的背影顯得如此單薄，仿佛一觸即碎，赤顏不禁為姜凌月感到心疼，也為自己即將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而感到惆悵。

她垂下眼簾，凝視著靜靜地躺在那里的赤瀟影，良久，一陣微風吹過，窗外的海棠花瓣隨風簌簌飄落。

“姐姐，”赤顏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顏兒過幾天就出嫁了，這可能是顏兒最后一次來見你。既然姐姐一心想要自由，那么這萬水千山，就請你醒來后代替顏兒去瞧一瞧吧。”

霜華劍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姜凌月獨自一人來到了靈霄門的后山，她站在山崖之巔，向下眺望著那一大片郁郁蔥蔥、翠綠欲滴的竹林，這片景色她已經不知凝望了多少次，只是這一次，她的身后多了一個人。

葉塵手握一支精致的玉簫，踱步來到姜凌月的身側，他身著云裳羽衣，俊美絕倫，此刻，柔和的夕陽灑落在他的臉龐上，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眸中折射出細碎而溫暖的光芒。

“從這個山頭能夠將整個靈霄門盡收眼底，景色確實甚好。”葉塵輕聲贊嘆道。

然而，姜凌月只是靜靜地眺望著遠方，仿佛沒有聽到葉塵的話一般。

葉塵轉頭看向姜凌月，“認識你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樣。”

姜凌月淡淡瞥了葉塵一眼。

“別這么冷淡啊。”葉塵無奈地笑了笑，他抬手轉了轉手中的玉簫，似乎想要打破這份沉默，“你總是護著羅曉云，到底是為什么？就因為他是影兒師妹要護著的那個人嗎？”

葉塵眉頭微微一皺，他深知姜凌月的性格，知道她不愿多說，但心中的好奇卻讓他忍不住繼續追問：“那小子來靈霄門也不久了，我看他連個趁手的法器都沒有，甚至連御劍飛行也不會。月兒，真的是他天資不夠，還是你……”

“夠了！”姜凌月突然提高聲音打斷了葉塵的話，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與不悅，“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前提是他愿意回來。”

葉塵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深知姜凌月與羅曉云之間的事情遠比他想象的復雜，他嘆了口氣說道，“就算他真的回來了又如何？月兒，沒有人愿意活在欺騙中，到時候面對知道一切的他，你又該如何呢？”

姜凌月握緊了手中的霜華劍，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葉塵繼續說道，“我且問你，你難道真的相信這小子得到乾坤劍是偶然？”

姜凌月的眼睫微微一顫，葉塵緊盯著她的眼睛，“月兒，這很重要。上古神器，尤其還是邪神的乾坤劍，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解除封印。”

姜凌月閉上眼，長嘆一聲。

過了片刻，葉塵苦笑著搖了搖頭，“想要動用神器之力，必須有一人作為獻祭。羅曉云的身世到底如何，其實根本不重要。既然他可以喚醒乾坤劍，那么他便是祭劍最好的人選。因此，他不會法術、天真無邪，才是最好的控制對象。待到十方神器全部現世，我們免不了與詭道有一場大戰。到時，楚師伯便要拿一無所知的羅曉云去祭劍了吧。”

姜凌月的美目充斥著惆悵與無奈，她眺望著遠方，久久未曾言語。

“乾坤劍本為上古邪神所用，我斗膽猜測，會不會羅曉云與邪神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系……”

葉塵搖起扇子，目色深沉。

夕陽漸漸落山，羅曉云獨自坐在一塊石頭上，無垠的平原上，水天一色，離開仙霖鎮后，他便和紫霓找了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單獨相處直至現在。

“回去嗎？馬上太陽都下山了。”紫霓輕躍上石頭坐在羅曉云身側，金色的夕陽輕薄透亮，全部落在她眼里，少女眉眼彎彎，美麗的讓人移不開眼。

“回去嗎…現在還有誰希望我回去…”羅曉云呢喃道。

良久，他望向手中的凈靈玉輕嘆。

“這可是好東西，我之前聽爹說，凈靈玉每個修仙弟子只能擁有一枚，它可以抵御一切邪魔妖祟的入侵，因此尤其珍貴，如此看來，姜凌月還挺在意你的。”紫霓撐著腦袋說。

“之前她也給過我一枚和這個一模一樣的，但被我弄丟了。”羅曉云有些自責的說，“本來我還說，從仙霖鎮回去找個機會給她道歉。”

紫霓覆上他握著凈靈玉的手，看著羅曉云說，“那就回去吧。”

羅曉云聞言，微微一怔，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手中緊握的玉佩之上，玉佩在夕陽的余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其上細膩的紋路

“曉云，你其實很想回去，對嗎？”紫霓歪頭問道。

暮色悄然降臨，天邊最后一抹晚霞也隱入了黑暗之中。

羅曉云被紫霓的話語觸動，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他猛地拉過紫霓，將她緊緊攬入懷中，紫霓依偎在羅曉云肩頭，臉上綻放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臭小子，你打算什么時候把我的香囊還給我？”紫霓抬頭望向羅曉云。

羅曉云深情凝視著眼前人，“不還了。”

這是羅曉云第一次去擁抱女孩子，他欣喜，緊張，激動，偌大的天地間此時此刻仿佛只有他們彼此。

“先放開我，有個東西給你。”紫霓道。

羅曉云看著紫霓將刻著他名字的木牌從納戒中取出，驚愕道，“原來在你這里。”

紫霓將木牌放在羅曉云掌心，“下次再弄丟，可沒人幫你找回來，不過也不要老掛在脖子上，怪滑稽的。”

羅曉云望著手中的香囊和木牌，“等我回去后，我把你的香囊和它放一起，然后找個地方好好藏起來。”

紫霓靠在羅曉云懷中，眼中笑意更甚。

回到天云山時已是皓月當空，四處一片寂靜，羅曉云躊躇不安的來到大廳，心中滿是忐忑，白竹瞧見羅曉云后急忙跑到他身邊握住他的肩膀，“十三，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白師兄，讓你們擔心了。”羅曉云賠著笑臉，手有些不自在的搓捻著衣角。

羅曉云用眼角余光掃到了不遠處擦著桌子的青色身影，江念兒眼見羅曉云回來后神色微動，她干咳了幾聲后喊道，“回來了就快點過來吃飯吧。”

其余天云山弟子看見羅曉云后也是朝他笑了笑，林州對羅曉云招招手，“行了十三，傻站著干嘛呢，下山這一趟有沒有想師兄我啊？”

羅曉云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他露出笑容快步來到大廳，江念兒來到羅曉云眼前，她伸手彈了下羅曉云的額頭，沒好氣的說道，“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

“師姐…”羅曉云撓了撓頭，繼而小心翼翼問道，“你不生我氣了嗎？”

“切！”江念兒裝模做樣的轉過身，“我才沒那么小肚雞腸，再說你既入了靈霄門天云山，就永遠是我的師弟，我又怎會真的與你計較。”

林州也搭上羅曉云的肩膀，他大大咧咧的說道，“就是就是！十三永遠是咱們的小師弟，一家人不分彼此，快吃飯！”

羅曉云坐在桌前一口口的吃著飯菜，他吃到一半突然驚喜說道，“白師兄，你手藝長進了啊。”

“那必須的！”白竹朝羅曉云帥氣的打了個響指。

羅曉云正吃的歡，誰知脖子突然被一個人死死勒住，這一下子差點沒讓羅曉云兩眼一黑暈過去，江念兒和白竹他們都哈哈大笑了出來，羅曉云驚恐的轉頭望去，油光锃亮的米粒還粘在嘴角。

“師…師父…”羅曉云呆在原地喊了一句。

“你這個臭小子！”錢松一巴掌拍在羅曉云后背，“吃完飯去后山找我！”

羅曉云咽了下口水，“是，師父。”

明月高掛，清輝灑滿山間，遠處的竹林此刻顯得靜謐非常，羅曉云來到后山的落桑湖旁，只見錢松正背對著他，靜靜站立在湖邊。

“師父...”

“跪下。”

羅曉云聞言，心中雖已料到幾分，但錢松突如其來的嚴厲仍讓他心頭一凜，他默默地跪在錢松身后不遠處，背脊挺得筆直，兩刻鐘的時間，在靜默中緩緩流逝。

“師父，弟子明白您的擔憂，”羅曉云輕聲說，“但紫霓她與詭道中其他人不一樣，她心地善良，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弟子與她相交，只為真心相待，無關乎正道詭道。”

錢松轉過身來，目光如炬，“十三，正道與詭道之間，界限分明，自古以來便是如此，你身為我正道弟子，不可輕易越界！”

羅曉云低下頭，沉默片刻，再抬起頭時，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師父，弟子明白自己的身份與責任，但弟子也相信，世間萬物并非非黑即白，正道詭道之間，亦非不可逾越的鴻溝，弟子始終相信，人心之善可以超越一切界限。”

錢松望著羅曉云望了許久。

最終，錢松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羅曉云的肩膀，語氣柔和了下來，“好了，起來吧，十三你要記住，無論你選擇何種道路，都要無愧于心，無愧于天地，堂堂正正的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光明大道。”

羅曉云站起身，深深的向錢松鞠了一躬，“弟子定當銘記于心。”

錢松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還有，從今日起，你所有仙術的學習全部都在后山進行。”

“后山？為何我不能與師姐他們一同修煉？”羅曉云疑惑道，“您之前說因為我根基受損，無法承受仙術的力量，那如今又為何同我說這些？”

錢松輕撫著長須，“十三啊，世間的很多事情，往往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你的命運之路，注定要比常人更加崎嶇，等到時機成熟，你自然會明白這一切的緣由。為了助你更好的修煉，我特意請了一位內門弟子來指導你。”

鈴音悠揚，隨著夜風的輕拂，柔和的月光如細密的薄紗，輕輕灑落在緩步走來的女子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當這位面若寒霜的美麗女子緩緩走到羅曉云的眼前時，羅曉云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師父……這……”

“月兒天資聰穎，乃修仙界的奇才，有她助你修煉，你的修為定會突飛猛進！”錢松意味深長說道。

姜凌月朝錢松微微行禮，當她的視線再次落回羅曉云身上時，那冰冷的雙眸令羅曉云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錢松從一旁的樹上折下一根樹枝，隨手丟給了羅曉云，笑著說道：“咱們天云山法器稀缺，你就先拿這個湊合湊合吧！”

“啊？”羅曉云眼巴巴地注視著手里的樹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師父竟然會讓他用一根樹枝來修煉。

姜凌月垂眸望向那根樹枝。

錢松咧嘴笑著，“我先走了啊！月兒，這小子就交給你了！”

姜凌月微微點頭，表示自己會盡心盡力地教導羅曉云，當整個后山只剩下他們彼此時，羅曉云不免有些緊張與忐忑。

他猶豫了很久，還是鼓起勇氣先行開口，“師姐……那個……既然我回來了，清心訣和凈靈玉是不是應該還給你？”

姜凌月輕輕搖了搖頭，美目半闔，沉默了半晌后才緩緩抬眸望向羅曉云，幽幽開口：“為何回來？”

碧水之上，姜凌月傲然而立，一襲白衣臨風而飄。

“在天云山待久了，這里對我來說就像桃溪村以外的第二個家，我舍不得師父師兄他們，”羅曉云收回目光老實回答道，“師姐，先前你給我的那塊凈靈玉我不小心弄丟了，真的抱歉，是我沒用。”

“無礙。”

姜凌月淡然應聲，隨后，她輕輕將霜華劍橫在胸前，劍尖微垂，劍身泛著淡淡的寒光。

“我先給你示范一遍招式，你且看仔細。”

姜凌月的話語簡潔明了，隨著她的動作，霜華劍也隨之舞動，劍光如水，流轉不息。

青竹搖曳，月影婆娑，姜凌月的身影在竹影與月光中若隱若現，她身著白衣，云杉輕拂。

寂寂長夜，萬籟俱寂，只有姜凌月的劍法與竹葉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她的劍法靈動優美，羅曉云站在一旁，目光緊緊跟隨著姜凌月的動作，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破曉時分，待羅曉云回到自己屋子里時早已累的前胸貼后背，他將那根傷痕累累的樹枝隨意扔在桌上便倒頭昏睡過去，不一會兒，姜凌月站在門外輕推門扉，她深深望了一眼熟睡的少年，悄然離去。

睡夢中，羅曉云身處一片黑暗之中不停下墜，他害怕的想要抓住什么東西，突然天光乍泄，一束耀眼的光芒自上而下籠罩住羅曉云，接著出現一雙大手溫柔的托住了他，女人陌生但驚艷的臉出現在眼前，她淚眼氤氳的望著羅曉云，口中似乎念念有詞，一滴血淚從女人的眼眶中掉落…

“你是誰…”

望著女人哭泣的模樣，他心臟竟也跟著抽痛起來。

“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陌生女人驟然消失，羅曉云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中，片片殘花從遠處向他飄來，紫衣少女佇立在飛花殘影之中向羅曉云伸出手，他抬腳義無反顧的向她奔去，擁抱住少女的時候，羅曉云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欣喜。

“曉云，我是誰？”紫衣少女松開羅曉云問道。

羅曉云凝視著紫衣少女，她的面容在夢里是那樣的模糊不清，掛在嘴邊的名字也無法脫口說出，羅曉云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兩步，紫衣少女的身影越來越虛無縹緲，羅曉云痛苦的抱著頭，他指尖觸碰到她時，夢境陡然破碎，映入眼簾的是次日灼眼的陽光。

“十三！別睡了！你快出來看！”白竹的聲音從遠處隱約傳來。

羅曉云迷迷糊糊的走出屋子，天邊金輝漫漫五光十色，大紅紗綢飛揚在上空一眼望不到盡頭，一頂華貴的轎子駕著青云由遠及近，轎頂上掛著鈴鐺在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響，轎簾上金云龍祥紋精致細膩，美不勝收。

“喂，看呆了？”白竹拍了下羅曉云的后背說，“赤家二小姐今日嫁往神族，此等空前浩大的陣仗，我也是第一次見。”

羅曉云不禁驚嘆，“真美啊！”

白竹哈哈大笑兩聲，“等你什么時候有心儀的姑娘了，咱們和老錢也會給你好好辦一個的！”

少年霎時紅了臉，“師兄你又拿我開玩笑！”

云裳鳳衣下的女子緩緩掀開金紅色的轎簾，被紅簾遮擋住的半邊臉清雅溫婉楚楚動人，她雙目噙淚，絕美的容貌上滿是愁緒。

寧意往昔送給她的東西，她一樣都沒帶走。

今日過后，她再也不是那個能夠像小時候一樣跟隨在他左右的赤顏了。

她的少年會永遠活在她的回憶中，這份相思遙遙無期。

“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了。”

紅簾掩去了她那滴劃下臉的清淚。

古琴長奏，滿樹海棠，從前那些過往歲月，在這逝水般的光影中愈加模糊。

葉塵手執玉簫站在山頂遠眺著這空前盛景，他與姜凌月并肩而立在金色光輝之下，姜凌月望著逐漸離去的紅轎，她握緊手中的長劍沉默不語。

“身為女子，應該都無比期盼著能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白頭到老吧。”葉塵勾著嘴角道。

姜凌月接下一片花瓣沒有理會葉塵的問題。

一直以來，姜凌月都堅信，任何羈絆對她來說，都是累贅。

但那天當她看到紫霓愿意不顧一切去靠近全身煞氣的羅曉云時，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動容，羅曉云執念未解容易失去心智，如果當時紫霓不在場，她怕是會像了結小夢魔那樣了結羅曉云，在她眼里，那樣的羅曉云和詭道之人毫無區別。

蕩群魔，護眾生，這是她師父從小教她的道理。

這世上有太多事無力回天，萬物生死皆有定數。

若是一個人過于自私，必然會有更多的人要為此付出代價。

盛夏天里，金燦燦的陽光從竹葉縫隙里透下，羅曉云屋旁的蒼松樹皆鍍上一層光暈，他躡手躡腳的來到自己屋后尋了一塊地方，隨后把自己戴了許久的木牌和紫霓精巧的香囊放置在一起，幾片玉瑩花瓣飄落在香囊旁，羅曉云動手將東西用土封好，唇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忽聞幾聲仙鶴長啼，羅曉云抬眼瞧見江念兒正和白竹騎在仙鶴上朝自己揮手，羅曉云也笑著朝兩人招手。

“十三！”白竹從仙鶴上一躍而下跑過來神秘兮兮的湊近羅曉云，“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江念兒轉動著手里的青玉刃笑吟吟瞧著羅曉云，“好啦白竹，你別為難小師弟，不過我猜，咱們這個小師弟怕是心里有人咯。”

“喲？！”白竹一臉猥瑣盯著羅曉云，“看不出來啊十三，告訴師兄是照陽山還是金靈山的師妹，師兄我給你把把關！”

羅曉云急忙搖頭，“不是師兄，你別聽師姐亂說。”

江念兒見狀，更是笑得花枝亂顫，她指了指自己，眼巴巴的望著羅曉云，“我亂說？我亂說你臉紅什么？瞧瞧，這不是不打自招了嗎？”

羅曉云被兩人這般打趣，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無奈笑著搖頭，三人就在這輕松愉快的氛圍中，邊走邊聊，朝著大廳的方向緩步前行。

“其實啊，咱們修仙之人，講究的是心性純正，情之一字，雖能動人，卻也易亂心神。”白竹突然話鋒一轉，神色變得認真起來，“但若是真心相待，兩情相悅，倒也不失為修行路上的一段佳話。”

江念兒聞言，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溫柔，“說的是，只是這世間真情難覓，若是遇到了，定要好好珍惜。”

羅曉云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漣漪，他雖年少，但也知道情之一字，復雜難解。

一年后，羅曉云再次回到桃溪村，村子依舊寧靜美麗，就在這時，小雨開始淅淅瀝瀝落下，雨絲輕輕打在羅曉云的臉上，帶來一絲涼意，突然，帶著花香的油紙傘兜頭罩下，遮住了細雨，羅曉云一愣，轉過頭去，只見紫霓站在他身后，將傘柄往他那邊斜了斜，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羅曉云心中涌起無數復雜的情緒，二人靜靜對視，羅曉云情不自禁伸手替她拂去了發梢上凝著的水珠。

紫霓握住羅曉云的手，柔聲道，“曉云，我向來不喜歡說矯情的話，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很想你。”

朦朧煙雨中，紫霓的身影愈加窈窕動人。

“那你呢，這一年來，你想我嗎？”

紫霓眉眼彎彎，琥珀色的瞳孔水波流轉，耳旁的淺紫色發帶在雨霧中輕晃，少女熾熱的目光令羅曉云心頭一燙。

想，很想很想。

他在心里回答道。

聲音雖未出口，但眼神已經足夠說明一切，紫霓忍不住踮腳在羅曉云臉頰上落下一吻，這一吻如蜻蜓點水般轉瞬即逝，過后，紫霓垂眸，小臉通紅，羞澀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愛。

“啊啊啊啊丟死人了！”

紫霓把傘猛地塞進羅曉云手中，動作急促有力，隨后，她轉身跑開，少女的身影在雨中漸漸模糊，羅曉云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把傘，嘴角不禁露出一絲溫柔的微笑。

正當羅曉云回味著剛才的一幕時，突然有個人拍了下他的肩膀，羅曉云轉過頭，只見高小安狡黠的對羅曉云笑著。

“曉云哥！”高小安的聲音帶著調侃和戲謔，“咱們什么時候才能喝到你和紫霓姐姐的喜酒呀！”

羅曉云的臉微微一紅，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喜悅。

高小安湊近羅曉云，眼睛睜的大大的，“曉云哥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紫霓姐姐清麗脫俗美若天仙，我覺得，紫霓姐姐和曉云哥就是爹娘說過的天生一對！”

羅曉云被高小安的話逗笑，他眼神柔和看向高小安，“你這小鬼頭，怎么這么會說話。”

“曉云哥你知道嗎，紫霓姐姐每次看到你，她的眼睛都亮亮的，就像星星一樣漂亮！”高小安認真道。

羅曉云伸出手彈了下高小安的額頭，“以后找媳婦，就要找像你紫霓姐姐這樣的。”

煙雨蒙蒙，望遠處山間云霧繚繞，斑駁的樹影隨風晃動，一切都顯的如詩如畫，令人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