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悅耳的鳥鳴聲在空中悠揚回蕩,姜凌月輕輕抬起雙眸,目光穿過眼前的青翠景致落在不遠處——葉塵正安然趴在古樸的石桌上,似乎已沉浸于深沉的夢鄉之中,幾片褪去了鮮亮色澤的竹葉,不經意間落在了他寬闊的肩膀上,為這份寧靜添上了幾分蕭瑟之感。
姜凌月放輕了腳步,生怕驚擾了這份難得的平和,她緩緩來到葉塵的身邊,輕柔而細致地替他拂去了肩頭的落葉,葉塵的指尖在這一觸碰下微微顫動,依舊沉睡未醒,姜凌月一身白衣勝雪,清冷中帶著幾分不可言喻的溫婉,那雙平淡如水的雙眸,在觸及葉塵的那一刻,竟泛起了層層細膩的漣漪。
回想起當年東海發生的一切,姜凌月不禁垂下眼睫,她輕輕移步,坐在了葉塵一側的石凳上,目光穿過茫茫云海,兩百年的時光匆匆流逝,改變了太多太多,眼前景致依舊,而人事已非,曾經萬分熟悉的面孔如今只能在夢中尋覓,姜凌月靜靜坐著,任由思緒在月光下飄蕩。
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注視的目光,葉塵皺眉睜開眼,只見姜凌月正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望著他,葉塵與月光下的姜凌月四目相視,他對眼前美麗的女子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有事?”
姜凌月慢慢轉移開目光,“我想和你聊聊。”
葉塵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好。”
然而,姜凌月卻遲遲未語,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前方。
葉塵見狀,忍不住嗤笑一聲,試圖打破沉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畢竟有一個人讓你默不作聲牽掛了兩百年。”
輕風拂過,此刻的白衣女子,在月光的照耀下,美的無法用言語形容。
姜凌月則低頭專注地撫摸著手中霜華劍的劍柄,冰冷的劍身在月光下泛著寒光,“人一旦做出了決定,就不要輕易想著回頭,否則,只會讓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同樣,紫霓姑娘的離開,讓他選擇了停留在過去,這并沒有錯。”
葉塵聞言,心中微微一震,他藏在心底許久的話語,終于找到了合適的時機問出口,“他難道不是你的私心嗎?”
這句話,既是對姜凌月的質疑,也是對自己內心深處那份不解的探尋。
姜凌月聞言,緩緩起身,向前走了幾步,隨后抬頭望向那蒼茫一片的天空,她的身后,白紗隨風輕輕擺動,泛起陣陣漣漪。
“不該做的事情,我絕不會做,不該說的話,我也絕不會說……”
葉塵靜靜地聽著,忍不住抬眼看向她孤傲的背影。
緣如水,難再續。
聽弦斷,癡心散。
片片竹葉飄落,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慢了下來。
清冷的月光穿透云層灑在大地上,婆娑修長的竹影隨風而動,裊裊夜霧騰升而起,姜凌月握著霜華的手緊了緊,幽冷的雙瞳輕顫,腦中思緒萬千。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
姜凌月記得,當初的羅曉云學習御劍飛行都十分困難,就連他自己都嫌棄自己愚笨,在靈霄門修行許久,姜凌月也是第一次見到天資如此之差的人,但不知為何,她從未想過要放棄他。
后來,羅曉云成功學會御劍飛行的那一天,他激動的像個野孩子滿后山跑,明明也是個年紀不小的人,折騰起來還是這般不克制。
他開心極了,一片竹林都不夠他耀武揚威,仗著自己身法輕盈在竹林間閃電般來回穿梭,姜凌月就那樣靜靜的站在原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夜晚后山光螢在草叢間流光閃爍,他便一時興起腳踏佩劍身形似風用竹網捕捉著大小不一的螢蟲。
羅曉云眼疾手快,沒過多久他便帶著一竹網的螢火蟲來到她面前。
“姜師姐,我厲害吧!你快夸夸我!”
少年爽朗的笑聲盈滿林間,姜凌月看著他的樣子心頭暖意陣陣。
曾經的那種感覺,姜凌月從未忘記。
葉塵的開口打斷了姜凌月的心緒,他走到她身側慢慢舒了口氣,“回想當年,雖然我們最終成功取得了天河扇,卻拿的慚愧。那道神器屏障,即便是你我聯手,也未必能夠輕易破解,紫霓姑娘的所作所為,不僅救了羅曉云一人,更是救了在場的所有人。如果當時我們再拖延片刻,讓那蛟龍徹底暴怒失控,后果將不堪設想。以一命換百命,真是讓人想不到,有一天竟會看到詭道之人做出這樣的事。”
姜凌月在心底認同葉塵說的話,她深知紫霓的消亡對羅曉云意味著什么,羅曉云的離開,或者更準確的說,他的不告而別,姜凌月能夠理解,也能夠接受。
因此,她又怎會出言勸他回頭?
天際初露微光,晨曦尚未完全驅散夜色之時,羅剎獨自一人漫步至一片隱匿于山林深處的幽靜湖畔,清晨的露珠,如同鑲嵌在翠綠葉片尖端的珍珠,閃爍著瑩潤的光芒。
羅剎靜靜站在湖邊,目光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一刻,他恍惚覺得,那湖面上躍動的浮光,像極了某個人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眸,很快,他的心中逐漸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疲憊與思念交織,讓他不由自主地靠在了身旁那棵粗壯的樹干上,落寞垂下了頭。
微風拂過,帶動他額前銀色的碎發,林間,枯葉隨風起舞,每一聲輕響都像是回憶深處傳來的低語,喚醒了回憶中那些塵封已久的畫面,羅剎的耳畔,似乎又響起了那熟悉而遙遠的淺笑聲。
就在這時,羅剎抬起頭,卻被那剛剛躍出地平線的朝陽刺的瞇起了眼,陽光透過密集的樹葉,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光影交錯之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張正對著他微笑的臉龐——
青絲隨風飛舞,紫衫輕輕擺動,那一刻,羅剎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只有那張笑靨如花的臉龐,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他猛地抬腳,想要抓住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就像是要抓住即將消逝的夢一般,然而,記憶中的那條淺紫色的發帶,卻如同流水般輕柔地從他的手心滑過,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喚回那個已經逝去的靈魂。
風,漸漸停歇,林間歸于一片寧靜,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鳥鳴聲,打破了這份沉寂,羅剎的眸光閃爍了一下,隨即又被寂寂哀愁所籠罩,那抹哀愁緩緩爬上他的眼尾,讓他的面容顯得更加蒼涼與孤寂。
回想起往昔,羅剎不禁苦笑,那時候的自己,總是天真地沉浸在虛無縹緲的幻想之中,如同追逐鏡花水月的癡兒,卻忽略了將心中那份真摯的情感告訴她,羅剎自嘲的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在這個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世界里,居然會有第二個人愿意為自己付出一切,奪取天河扇時,他弄丟了她,現在,他又弄丟了自己,若是可以,他何嘗不想堅定握緊她的手,直至時間長河的盡頭。
“霓兒,我好想你……”
羅剎的聲音低沉而哽咽,他將頭深深地埋在臂彎里,仿佛這樣就能暫時逃避那份刻骨銘心的思念與痛苦。
淚水,無聲地滑落,滴落在腳下的土地上,瞬間被大地吞噬。
古書上記載,灼魂焚體是一種以施咒者的神魂為引,全部靈力為祭的禁忌之術,此法一出,施咒者的三魂七魄即刻離體,肉身隨之灰飛煙滅,連帶著靈魂也永世不得入輪回,回想到當年她決絕的身影,羅剎的內心便如刀絞。
他強忍著內心的悲痛,面對著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然而,羅剎比任何人都清楚,紫霓回到他身邊的希望,已經如同風中殘燭,搖曳欲滅,三魂七魄徹底消散,意味著她在這世間留下的最后痕跡也將被抹去,從此,這孤寂的世間,將不再有半點她存在過的證明。
羅剎默默地站在湖邊,任由晨光灑落在身上,他的身影顯的格外落寞。
“喲,一個人在這兒呢。”
一名身材高大,衣著妖嬈的男人拎著酒壺來到羅剎身邊。
“蛇尊。”羅剎向他點頭致意。
蛇尊懶洋洋的活動了下肩膀,他隨手從袖中掏出一塊玉佩丟給羅剎,“教主讓我給你的。”
羅剎收回心緒皺眉看向紅石玉佩。
“這是教主在寒溪谷的一位故人留給他的,見物如見人。你要知道,黑陰教起死回生之術的本質不過是一命換一命,必須要愿意有人情愿獻出自己的靈魂,再加上死者身前之物殘留的靈力,方可后生,”蛇尊冷笑出聲,“但這世上,人人都惜命,人人都想要長生,紫霓姑娘神魂俱滅,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找她還有沒有留下什么貼身之物,至于寒溪谷這位高人,你遲點再見他也無妨。”
“貼身之物…”羅剎仰頭呢喃道。
記憶中,一枚精致小巧的香囊漸漸浮現,羅剎暗紅色的雙瞳猛地一亮,他略微激動的站起身對蛇尊說,“多謝蛇尊,我去去就回。”
“你身上邪神的力量已經蘇醒,你還不能很好的控制它們,反之,它們會不擇手段的控制你,”蛇尊語重心長關照道,“再者,你一介半神,誅神咒的吞噬本就讓你的邪神之力所剩無幾,又是肉體凡胎,正道中能夠對付你的人一抓一大把,自己小心著點吧。”
“他們是不是都想要置我于死地?”羅剎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與無奈,他輕輕嘆了口氣,目光空洞地望向遠方。
蛇尊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邪神,人如其名,他是由天地間的邪氣凝聚而成,其力量之強大,足以讓這世間生靈涂炭。在初代邪神全盛時期,眾仙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將其消滅。而你的存在,說白了,不過是一個容納初代邪神之力的容器罷了。”
說到此處,蛇尊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輕蔑,“待你肉身腐朽,教主自會取出你體內那邪神的力量,將其轉化為己用,從而一統詭道勢力,讓所有人臣服于他的腳下。所以,你的利用價值,就是好好替我們供養著這股邪神之力,明白了嗎?”
羅剎的眼睫不可抑制地輕輕顫抖著,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明白。”
這些勢力之間的紛爭與斗爭,與他又有什么關系?他從來都不想成為什么邪神,也不渴望擁有那令人畏懼的力量,他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救回自己心愛的人。
月黑風高的夜晚,羅剎悄無聲息地踏上了前往天云山的隱秘之路,他將帽檐壓低至幾乎遮擋住雙眼,借著夜色和法力掩護,羅剎迅速抵達了他曾經生活過的熟悉之地,他靜靜佇立在原地,目光深邃,玄色的衣袂隨風輕輕搖曳,曾經與白竹、江念兒等人共度的歡樂時光,如同昨日重現,清晰而溫暖。
他緩緩抬手,指尖涌動著一抹詭異的血色絲線,這絲線仿佛有生命般,沿著他的意志,悄然探向那片他曾埋下紫霓香囊的土地,隨著他輕輕一勾手指,紫色的香囊破土而出,瞬間落入他的掌心,而與此同時,與香囊一同埋下的另一件物品,羅剎卻選擇讓它繼續沉睡在這片土地之下。
正當羅剎沉浸在對往昔的追憶中時,一道突如其來的響聲劃破了夜的寧靜,羅剎心中一驚,來不及多想,便咬牙轉身,飛速逃離天云山,然而,身后跟隨之人卻如影隨形,甚至不惜動用靈咒,企圖阻擋他的去路,羅剎身形靈動,巧妙地躲避著來人的攻擊,同時目光銳利地觀察著四周,突然,伴隨著飛花環體,一位戴著面紗的女子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羅剎心中微微一晃神,但隨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半空中,羅剎與白衣女子你來我往,打得難解難分。
白衣女子雙指掃過劍身,高聲喊道,“三清聚頂,萬元歸宗!鳳靈,焚天——!”
話音未落,一道道刺眼的白光在空中炸開,巨大的火球凝聚而成,直奔羅剎而來。
他拼盡全力躲避,同時單手迅速結印,眉頭緊鎖,低吟道,“天地之數,五魔俱生,血刃——!”
狂風驟起,羅剎的帽檐被吹落,銀色的長發在夜空中肆意飄揚,未等對方反應過來,數十道煞氣四溢的鋒利血刃已如離弦之箭般向白衣女子劈去。
白衣女子反應迅速,揮劍催動靈力,陣陣靈力瞬間擴散,將那些血刃在強大的寒氣波動中凍結、破碎!
“道生萬物,正法乾坤!雨落,玄冰——!”
熟悉的玄冰訣響起,羅剎身子猛地一僵。
當那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時,姜凌月雙瞳微顫,隨即緩緩降落在羅剎面前,四周的冰晶在兩人的對視中驟然碎裂。
姜凌月伸手摘下面紗,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羅曉云,羅剎則不由自主地屏息凝視,指尖微微蜷縮,良久,姜凌月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對羅剎露出了一絲笑容,這笑容中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情感,羅剎一時之間愣住了。
沐浴在月光下的女子眼睫輕顫。
羅剎抬頭望向那個飄然出塵的女子,低聲道,“我背叛師門,墮入詭道,你為何不殺我?”
姜凌月將霜華劍收回劍鞘,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你走吧,今晚我就當沒見過你。”
羅剎抿緊雙唇,再次戴好帽檐,本想即刻離去,但最終還是彎腰向姜凌月行了一禮,“多謝,姜師姐。”
少年的身影逐漸遠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姜凌月御劍回到靈霄門,正準備回屋休息,經過庭院時卻看到葉塵一動不動的站在清冷的月光下,這般情景,與她自己在后山時一模一樣。
姜凌月站定在葉塵身后不遠處,隨后輕聲喚道,“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賞月。”葉塵沒有回頭。
清輝染透卷簾,葉塵忽然拿出玉簫放在唇邊幽幽吹起,廊檐下高懸的燈籠發出淡淡微光,簫聲婉轉悠揚,但姜凌月也聽出了幾分寂寞,朦朧月色下,他迎風而立。
“方才我遇見了一位姑娘,她說希望能見你一面。”姜凌月輕聲道。
簫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陣無形的風吹散,只留下一串串悠長的回音在空氣中回蕩,葉塵的手指輕輕搭在簫管上,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去見見她吧,”姜凌月說,“那位姑娘已經等候多時了。”
言罷,她迎著月光,踏劍離去。
夜色已深,萬籟俱寂,唯有漫天繁星如鉆石般鑲嵌在幽邃的天幕之上,閃爍著清冷而遙遠的光芒,沈秋宜的身影在靈霄門外顯得格外孤獨,夜風輕拂,帶動著她的衣袂輕輕搖曳。
就在這時,一陣輕霧自山間裊裊升起,就在這朦朧的薄霧之中,一個翩然若仙的身影緩緩走出,他就這樣靜靜地出現在沈秋宜的視線中,一身素衣,面容清俊。
當沈秋宜看到葉塵的那一刻,她的眼瞳猛地一亮,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可不知為何,葉塵再沒了先前溫柔的模樣,他走到距離沈秋宜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住腳步,雙眸暗沉注視著她。
葉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是在等她開口。
“葉師兄,你看起來好像不開心。”沈秋宜歪頭眨眼看他。
少女面對他的眼神總是那樣直白,她見葉塵不說話,只好自顧自繼續說,“我對葉師兄你一見傾心,所以我拼命修煉,想著未來能有足夠的資格站在你面前見你。”
聽到這里,葉塵神色略微柔和下來,“當年東海大戰時,你拖住我那么久,早已讓我刮目相看。”
興許是過于激動,沈秋宜的袖中突然掉出一本藍色的冊子,這冊子還正好掉在了葉塵腳邊,一陣風過,書頁被窣窣吹動,葉塵瞥到書頁上的畫面后瞳孔微顫。
沈秋宜慌忙撿起冊子死死護在懷中,她滿臉通紅,一句話也憋不出來,葉塵倒是被她這副樣子逗笑了。
“這里面畫的人,都是我?”
沈秋宜小心翼翼抬眸望向葉塵,過后咬唇點了點頭。
他再次笑了出來,一雙含情眼蓄滿溫柔。
這些年來,她無數次在腦海中描摹著他的輪廓,世間萬物最害怕的就是遺忘,時間可以是一味治愈傷痛的良藥,也可以是最無情的掠奪者。
她不想忘記他,所以才一筆筆把他畫下來刻進心里。
“葉師兄,”沈秋宜的聲音輕柔而堅定,“我知道,你的心中始終裝著姜師姐,她雖表面上給人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之感,但我能看的出,姜師姐內心溫柔且強大,有著不為旁人所知的堅韌。”
沈秋宜輕輕垂下眼簾,回憶起在青陽門的日子,繼續道,“在青陽門時,我曾聽聞姜師姐對仙道有著近乎偏執的執著,加之她天賦異稟,使得她對那些修為不如她的人總是帶著些許不屑與疏離。也因此,青陽門中不乏對她心生不滿之人。但我始終相信,即便姜師姐再如何強大,她的心中也定會有孤獨、寂寞、迷惘乃至悲傷的時刻。只是,她從不輕易展露,更不會被過往的痛苦所束縛,即便在這條孤獨的道路上,無人理解,無人陪伴,她也會義無反顧地前行。”
說到這里,沈秋宜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深吸一口氣,“姜師姐的確非常優秀,我深知自己與她相比,還有著很長的路要走。但今日,我鼓起勇氣來到這里,只是想真誠地將我對你的情感告訴你。我不希望這份情感成為我心中永遠的遺憾,下一次,當我們再次相遇,我會拼盡全力打敗你,也希望自己能夠有足夠的資格,站在你的身邊。”
言罷,沈秋宜輕輕踮起腳尖,足尖輕點,一把飛劍自她身后浮現,閃爍著清冷的光芒,她踏劍而起,身姿輕盈,宛若夜空中最亮的星,逐漸遠去。
屋內,燭光搖曳,將葉塵的身影拉得長長的,他站在原地,目光緊隨沈秋宜離去的方向,久久未曾挪動腳步,直到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才緩緩轉身,踏上了通往門內的臺階。
潺潺流水穿過如茵的草地,身著胭脂色的少女正孤身在一處山野間煉制著丹藥,水面上飄蕩著若有似無的煙氣,而她則輕松懸浮在半空中控制著藥爐的火候。
不遠處的瀑布如白練一般飛流直下,落入谷底的水中則發出雷鳴般的轟響,猶如飛珠濺玉。
此地靈氣充盈,風光似錦,嵐卿卿熟練的勾勾手指,藥爐下的真火便愈發猛烈,多年前與詭道的一場大戰中,那時的她仙術尚為青澀,再加上對手強悍,一個沒注意便中了毒宗的陰冷蠱毒——名喚鬼殤。
毒宗的蠱毒,向來都是解鈴還須系鈴人,這鬼殤毒性強悍,每到夜晚,中蠱之人體內便會冰火相沖,五臟六腑更是被折磨的死去活來。
好在嵐卿卿根基扎實,能夠一定程度上壓制鬼殤帶給她的傷害,但若是一直這么下去,她的時日便也所剩無幾。
突然,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傳來一陣聲響,惹的鳥兒一齊從飛向天空,嵐卿卿警惕的將藥爐收回納戒。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灌木叢旁,金鈴簌簌,一張俊美的臉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出現在她視線中,嵐卿卿定睛一瞧,此人喝的酩酊大醉,估計現在身在何處都不知道,嵐卿卿有些頭疼的將男子扶起來扔在旁邊的樹干上。
“真是冤家路窄。”嵐卿卿嫌棄的瞥了一眼昏睡中的男子。
嘴上這么說著,嵐卿卿卻還是悉心的給厲淵喂下了一瓢清水,她又從別處找來一些野果放在厲淵身側,少女倩麗窈窕的身影穿梭在樹蔭間,厲淵微微側過頭注視著她的背影,思緒隨風悠悠飄遠。
等嵐卿卿回來時,厲淵依舊裝作自己昏迷的樣子,嵐卿卿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厲淵心中暗樂。
先前她在古籍上看到過,毒宗中道行高深之人的心頭血可解世間萬毒,這不是正好給她遇上個現成的,嵐卿卿若有所思地玩弄著自己胸前的發絲,只不過想要得到心頭血,必須得對方自愿取出才行。
“喂,你醒醒!”嵐卿卿伸手戳了戳他的臉沒好氣的喊道,“別在這給我裝死啊!”
厲淵皺眉飛速抓住嵐卿卿的手腕,他睜開眼盯著眼前滿臉通紅的少女,金色的陽光傾瀉在他們身上,厲淵幽潭般的眸子瞇起,目光森冷異常,他的五官本就生的凌厲逼人,深邃的瞳孔中似蟄伏著一只猛獸,隨時準備破牢而出。
“要不是看在你長的好看,本姑娘早就一巴掌上去了。”嵐卿卿用勁想要抽出手,卻被他死死攥住。
“你給我松手!”嵐卿卿滿臉驚恐的望著他,“松手!”
厲淵直勾勾盯著她,“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嵐卿卿忍不住破口大罵,“自己喝多了走到這里來,還問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厲淵腦中一陣刺痛,再看到一邊被冷落許久的酒壺才如夢初醒,他尷尬的放開嵐卿卿的手腕,別過頭沒有說話。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嵐卿卿氣鼓鼓的站起身,“我走了,你自己繼續在這里待著吧!”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嵐卿卿并沒有真的離開,她走到一旁坐到了柔軟的草地上,厲淵疲憊的抬眸看著她并沒有多言,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下濃重的烏青讓嵐卿卿微微愣神,她自然清楚厲淵到底是在為何事苦惱。
“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但你應該清楚使用灼魂焚體的代價,”嵐卿卿拿起一顆果子遞到厲淵眼前,“那件事情之后已經過去兩百年,你也該釋懷了。”
厲淵用指腹蹭著果皮,眼神悲涼。
嵐卿卿望著厲淵的模樣不禁動容,她往厲淵身邊挪了挪,過后歪頭盯著他,認著道,“那姑娘無形之中其實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她不光是為了那個少年。”
厲淵咬牙道,“霓兒喜歡的那小子我見過,怎么配的上霓兒!現在霓兒不在了,說不定他早就忘掉霓兒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霓兒從小就這樣,什么事情考慮了所有人就是不考慮自己,她這一腔癡情,又能換來那小子多久的留戀呢!”
嵐卿卿卻笑著別過耳邊的碎發,“這世上有癡情人,就會有負心人,無關其他,只關乎自己的信念,做選擇從來都是叫人痛苦的事情,倒不如活的瀟灑些,遵從自己的內心,有人選擇孤苦一生,也有人選擇將悲痛埋藏在心底向前看,這并不代表他不愛了,不過是造化弄人,命運使然,無可奈何罷了。”
厲淵深吸了一口氣,他眸中的悲傷未曾減少半分,望著眼前明艷的少女,厲淵扣緊手心,殷殷血痕緩慢從掌心蔓延出來。
如果有一天,他要是愛上一個人,肯定不會做出這樣愚蠢的事情,因為比起愛對方,他更愛自己。
嵐卿卿玩弄著手中的狗尾巴草若有所思,兩人雖然都沒說話,但想的的卻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