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寒蟬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誆了,但還是硬著頭皮進入了傳承。
與外邊大相徑庭,傳承內,藍色星光點點,四周藍灰色霧靄,灰沉而又空洞。一顆透著幽光的榆樹出現在聶寒蟬的視線內,那樹枝上,竟坐著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他察覺到人的靠近,眼睛緩緩睜開,將視線移向面前的人。
“你……”
玄褚見到聶寒蟬的第一眼,便驚訝地發現自己和她竟然有因果。
“仙者,無意闖入,求仙者能將我送回去。”聶寒蟬向他解釋了來龍去脈。
“嗯,”玄褚點頭,“既是有緣,那先試試再走也不遲。”思索著,他抬手,施了個訣。
聶寒蟬感覺身子一輕,便被靈力裹著,飛了幾步,被放進了遠處的一個池塘,還沒反應過來,聶寒蟬一個戰栗。
剛落入水中,全身的皮膚組織如同被尖針反復扎挑,經脈被破開,整個人只覺被撕裂。聶寒蟬在水中艱難地呼吸著,她咬著牙承受著筋脈被撕裂又合上的痛苦,反復幾次。如實物般的疼痛,像細針鉆進身體,在全身游走。
這便是——洗筋伐髓。
不知過了多久,聶寒蟬失去了意識。
——
再次睜開雙眼,還是一片藍色。她躺在池塘邊上,吐出一口氣。
“醒了?不錯嘛。”那人款款走來。他走近,用冰涼的手碰了碰聶寒蟬的額頭片刻,他輕勾唇角,
“天靈根,再適合不過了。”
——
“第九千零一天,依舊如此無聊。”
小黑蛇從外邊閑逛回來,關上石門。它在爬過床榻時掃了一眼什么動靜也沒有的石墻。
“真是扒皮啊,臭老頭。”
七千多天,也就是二十年前,它還是一顆蛋,有幸被天下第一玄褚尊上撿到,開了靈智得了機緣,再之后,也就過了兩年,便是玄褚尊上飛升,將它留在下界。它便待在秘境,等百年之后秘境成熟,待有緣人進入傳承。
等等。它并未覺得聶寒蟬還活著,只是……怎么感覺這結界有波動?
“幻覺!可惡,真的受不了這暗無天日的破生活了。”
“唉。”
“嘆什么氣。”一旁傳來一道偏中性的女聲。
“老天,你你你是人是鬼??”
小黑蛇轉頭便看見本該在幾年前就死了的人。只見修長的人影闖入它的視線。她身姿挺拔,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力量。
依舊是那套粗布麻衣,破破爛爛的,而且明顯不合身。來的時候小小一個,出來后撐滿畫面。
還有那包子臉,已經長開了,臉龐如同一幅精致的畫卷,五官協調,線條優雅,明眸皓齒,劍眉星目,極具攻擊性的相貌。完美的結合了永和帝的硬朗和淑妃的英氣。小黑蛇直呼大變活人。
“不對,你成修士了!老天爺,你怎么做到的。”
“先別說這個,總歸不是接受了傳承。”聶寒蟬雙手抱胸,“可以說說過去多久了嗎?”
“秘境里邊的時間流速同外邊不一樣。我也不清楚,沒進去過。不對,你怎么還沒被餓死?”縱使是修士,但剛踏入修行,沒有辟谷丹之類的,也難撐過一周。
“不清楚,不過我并未感覺到饑餓。”聶寒蟬垂下眼來。
“不過你進去的時候是一個小包子,出來成了大漂亮,我估摸著得有個六年。管他呢,反正外邊兒也才過去三年。”
“我覺得你需要衣服。”小黑蛇看了看她,轉頭爬到一個儲物袋旁,卷起來拿給了聶寒蟬,“是我主人留下來的法衣哦,沒穿過,打劫來的,試試看。”
“多謝!”聶寒蟬接過,伸手掏了掏。
——
“哇,好看,要不試試其他的?”
穿著一身白的聶寒蟬搖了搖頭。
“好吧,這里還有好多顏色呢。”小黑蛇失望地道。
“不過你在里邊遇到什么了,我主人留下的那抹神識,應當還在吧,你遇見他啦?”
“嗯,”聶寒蟬點點頭。
當時聶寒蟬醒來后,全身充盈,又被仙人助著,引氣入體,原地直接進入煉氣期。人都沒緩過來,就被揍了,說是先看看有沒有練體的天賦。仙人十分滿意。
“先學習一下基礎心法。”玄褚掏出一本書向聶寒蟬扔了過去,聶寒蟬被張開的書籍吸了進去。
剛一落地,便看見空中的幾個大字。
證道心訣第一層。
聶寒蟬眼睛一痛,突然又被書給吐了出來。和書上的玄褚大眼瞪小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剛進去。”
“……嗯,一進去看見那幾個字就感覺極為不適。”
“咦,那看來是不適合你,這傳承和你有緣無分吶。算了,來都來了。”
說罷又扔出一本書把聶寒蟬吸了進去。
再次落地,一把木劍飛了過來落在她手上,聶寒蟬緊握住。
察覺到對面灰色的空間傳來波動,聶寒蟬用木劍橫擋住,接下了一劍,隨即一個翻身又接下一劍,只要聶寒蟬接住的劍刃都憑空消失,沒接住的劍刃直接劃破皮肉。
聶寒蟬慶幸自己在宮內學的劍法還不錯。
無數劍刃接二連三,聶寒蟬逐漸力不從心,身上血跡斑駁。劍刃停止,破空聲傳來,一只長劍朝聶寒蟬刺來。
她將木劍橫亙推了出去,木劍被砍斷,聶寒蟬扔開斷成兩半的劍,一個下腰翻滾便往后跑了,長劍在后面追。
“呼,呼,別追了,”聶寒蟬跑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腿在前面飛,人在后面追。
最后以摔了個大馬趴告終,長劍掉在旁邊沒了動靜。
聶寒蟬喘了幾口氣,緩緩爬了起來把長劍撿起,撐著走了幾步。
四周空曠,黃沉沉的,看不清,只感覺被困于一方天地。
聶寒蟬盤腿坐下,修養身心。
神識出現了一道聲音。
“證道劍法第一層第一式,劍轉。”
聶寒蟬心中涌現了一道道招式,她閉著眼,起身運轉,宛若游龍。側身一轉撿起長劍一揮,翻滾中黃霧四散。
她足尖在虛空中一點,身形驟然拔起,帶起的氣流在黃沉的霧靄里劃出淡痕。長劍自鞘中滑出的瞬間,一道冷光劈過,氣流滾動。手腕翻轉,劍身在身前挽出圓融的弧,像是將漫無邊際的黃霧都攏入其中。旋身時衣袂翻飛如浪,劍尖卻穩如磐石,循著無形的軌跡斜刺出去,帶起的勁風讓周圍的昏黃微微震顫。
忽然足尖碾轉,整個人如陀螺般急旋,劍光化作密不透風的圈,黃霧被攪得簌簌作響。下一刻旋勢驟停,她側身擰腰,長劍自下撩起,身姿舒展如弓,劍尖破開濃霧的剎那,仿佛有游龍擺尾,在昏沉天地間留下一道靈動的殘影。劍勢漸緩時,她垂腕收劍,身形如落葉般輕落,衣擺緩緩垂落,只余劍尖偶爾顫動,帶起幾縷被攪亂的黃霧,慢慢歸于沉寂。
“第二式,劍破。”
聶寒蟬睜開雙眼,長劍向前黃霧裹身。她手腕翻折,劍脊撞碎凝滯,鋒芒驟然前遞。沒有軌跡,只有崩裂聲——不是劃開,是破!黃霧如破布綻裂,露出一瞬真空。收劍時,裂口已合,唯余單手震顫,劍鳴刺耳,帶著剛破碎虛妄的銳勁。
“第三式,劍斬。”
黃茫四合。她沉腰擰身,長劍拖出殘影,驟然橫斬。沒有阻滯,空間像被利斧劈開,黃霧從中斷裂,左右迅速擠壓。劍勢收盡時,裂痕仍在游移。
聶寒蟬渾身都在抖,用劍撐著不倒下,但身形一個晃動還是摔了下去,一時半會兒竟也沒動靜,竟是睡著了。
意識清醒時,突然睜眼,一個挺身抓起劍便同身前握劍的虛影打了起來。
金屬碰撞產生尖銳刺耳的哐當聲,你來我會,劍招一直在引導,轉,破,斬,聶寒蟬從生疏到熟練,打得難舍難分。
之后,除了休息,不是對打就是訓練,聶寒蟬已經沒空去東想西想,待被放出來時人還是懵的。感覺自己人在跑,魂在飛。
“怎么樣?”玄褚聲音在樹上響起。“待得差不多筑基就可以了。”
“我神魂開始虛弱了,得回去躺著,這是秘境出口的符箓,你挑個時間燒了它出去吧,蛇倒可以帶上一起。希望我百年后醒來會遇到有緣人。
不過你也努力,外邊的書都是我的珍藏,多看看,別灰心,你一定會找到屬于自己的道法的。”
說罷,仙人便將她踢了出來。
“不是,那老頭兒耍你?”
“老頭?雖然看不清臉,但應當很年輕。”聶寒蟬思考著說。
“哦,那就是他。但這也太離譜了吧,你就純屬進去練了幾招?”
“……不是幾招,我感覺自己雖然出來了但還在練劍,不過受益匪淺,我從未覺得劍能這么用。”
“哦,那他就這么睡過去了?”
“嗯,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他給了我出去的方法。”
“切,”小黑蛇不自在的撇過頭,“算你走運唄。”
聶寒蟬笑道,“他讓我帶上你一起。”
“哼,他也知道。”小黑蛇撇了撇頭,“所以我真的可以走嗎。走了,誰來替他守傳承?”雖說性子貪玩,但他可是一條有本分的蛇。
“雖然我也不知,但仙者說了可以帶你走就沒問題。”
“那這傳承誰來守?算了算了。”小黑蛇扭過頭,事實上它早就做好了孤獨百年的準備了。
“真不走?”聶寒蟬抬腳走向一旁的書架。應該是這些書吧。
“這書,可以看嗎?”
“當然,這東西又不是我的,隨便看。”
聶寒蟬觀察著這一架子書。心中便涌起莫名的情緒。或許是對力量的敬畏。
不,她是害怕外面的世界。
她拿起一本書,剛翻開第一頁,“咻”地一聲,聶寒蟬突然被這本書吸了進去。
猝不及防。
小黑蛇聽見動靜,轉過頭,眨了眨眼。哦,忘了提醒她,它主人的書都是些修煉的界書,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祝她好運。
只見那本界書將人吸進去后,便一直浮在空中,泛著藍光自動翻開了正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