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的張氏墓園內,一眾張家人佇立在張宇珩老太爺墓前莊嚴肅穆,珩老太爺的下葬儀式有序進行著。當眾人將手中的白菊花逐一擺放在墓前,前來吊唁的親朋鞠躬行禮后上前與童少、煒爺、燃爺逐一握手后默默離開。
此時,碩大的張氏墓園中只剩下了煒爺、燃爺、童少、宗叔和丁辰幾人。童少逐一打量著墓園中每一座墓碑,這是他第一次走進張氏墓園。最高處是太公張賢及夫人的合葬墓,下面是外公張宇珩的新墓,外公墓右側是煒爺、燃爺的母親康夫人的墓,外公墓的左側是一塊無字墓碑,這個墓的下方還屹立著一塊墓碑,上面赫然寫著“愛女張婉茹之墓”張家童仿佛明白了一切,緩步來到無字墓碑前三叩首,起身又來到自己母親的墓前三叩首,并用手輕輕擦拭著墓碑上母親的照片。
宗叔上前說道:“前幾年老太爺身體康健的時候每年都親自來祭掃,還會將您在京城的動態告知張家列祖列宗。后來老太爺病情加重無法下床走路了,就叮囑煒爺和燃爺每年按時前來祭拜,還要帶上大小姐生前最愛吃的點心,照例要將您在京城的動態報告給張家列祖列宗。”張家童靜靜地聽著宗叔講述著一件件往事,仿佛自己與這個家族從未分離過,但實際上這三十年來,他身邊關心他的人,除了當年一起被送到京城的港府“太子圈”的幾個師兄弟和師傅外,就是丁叔和丁辰一家人。
“為什么我外婆的墓碑上沒有字?”張家童問道。老太爺立這塊墓碑的時候曾說過等到有一天童少回來了,大夫人和茹小姐的墓地可由您主持修繕、重新刻字,包括老太爺的墓碑刻什么字也可由您來重新定奪。
煒爺走上前來說道:“老太爺今日雖然下葬了,但是墓碑尚未刻字,等你決定了刻字的內容,我們告知石刻師傅刻好再立碑。”燃爺也附和著望向張家童。
此刻的張家童非常清楚,外公這是把張家的世紀難題交給他來解決了。童少說道:“大舅舅、二舅舅,墓園修繕事宜待到外公五七過后我們一起商討,墓園修繕完畢時一并為外公立墓碑,兩位舅舅覺得可好?”煒爺、燃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大舅舅、二舅舅,我許久未來掃墓,可以在這里多待一會兒嗎?”
“當然可以。”煒爺說完,示意大家先行離開墓園乘車返回張府大宅,并叮囑宗叔和大赫留下陪同張家童等人。
此刻的張氏墓園里,張家童仔細打量著這里的每一寸土地,似乎想拼命尋找一些什么。
宗叔來到張家童身邊,“童少,當年的往事您應該都知道吧,老太爺最后的遺言讓你決定他碑文的內容,是他一直都想知道這些年您如何看待張家、看待他將您送去京城撫養的決定、更想知道您怎樣評價這這位外公一生的功過是非?其實,這些年老太爺時常會在四下無人的時候,跟我念叨當年如何愧對老夫人和大小姐,說她們母女跟著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是老夫人在集團經營進入絕境時,拿出了自己的陪嫁并回到娘家籌措資金才挽救了集團和老太爺的事業。而茹小姐,則因為您的太公張賢老先生一直重男輕女,所以茹小姐在家的那些年其實過得并不太順心,作為父親老太爺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女兒,后來因為感情和工作的問題,茹小姐憤然離家,再沒有回過港府張家。直到那年,京城突然來人送來了茹小姐病危的消息和只有5歲的您回張府,老太爺才第一看到自己的外孫。但這些年老太爺始終覺得愧對您,小小年級就被送往異地,沒有親人在身邊獨自長大,沒有踢茹小姐好好照顧您,特別是后來您在京城的學業和事業都取得很大的成就,相比府內六位被二房視為掌上明珠、享盡世間美好的小姐們,老太爺就格外心疼您,覺得您自己一個人吃了太多苦。”
“宗叔......”張家童試圖打斷宗叔的話,他不愿意讓自己沉浸在這種氛圍中,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他不想也不愿知道在他一個人孤獨無助時,其他人是什么樣的心理狀態和情感表達,他不感興趣,更無所謂,因為路,他已經走過來了,師傅、眾多師兄弟和丁叔一家才是陪伴他長大的親人,至于港府張家的一舉一動在他聽來就是一段故事,他始終無法共情。
“我外婆的墓......”張家童突然問道,這讓宗叔有些不知所措。因為這是最近十年張家的一個禁忌,每年大家掃墓的時候,這個無字幕都是老太爺親自打理,直到他身體不再適合來墓地后,就由宗叔代為掃墓。
“當年因為茹小姐和您的事,老夫人受到了很多的打擊,她認為是珩老太爺和你外公張賢老先生的種種做法,毀了茹小姐的人生,迫使茹小姐在港府張家一直生活的不快樂。加之,老夫人知道當時老太爺與康夫人在外面已經悄悄生下了煒爺,她萬念俱灰,毅然決然地與老太爺辦理了離婚手續。但是因為此前為了挽救集團的生意,老夫人犧牲了很多娘家的利益才將恒基偉業帶出絕境,從此也與娘家斷了所有的聯系。她與老太爺離婚后僅是要了茹園作為自己的住所,沒有分割集團的任何股份。而且她始終沒有將她和老太爺離婚的消息告知茹小姐,她曾說自己留在張家、住在茹園就是想著有一天等到茹小姐回家時,這里還有她這個親人。”
“至于無字墓碑,也是老太爺的無奈之舉。他和老夫人已經離婚,以他的名義為老夫人立碑不合適,茹小姐又先于老夫人過世了。所以二房康夫人的墓碑老太爺特意叮囑只能以煒爺和燃爺的名義立碑,不能以家族名義立碑。童少,我們大家都知道這是老太爺對老夫人的愧疚。其實,這也是煒爺和燃爺心中的一直埋怨老太爺的地方。他們兄弟二人認為自己的母親始終沒有得到張氏家族的認可。因為清河張氏家族譜系中,張宇恒的妻子一欄始終寫著老夫人的名字,即使他們已經離婚多年,康夫人的名字也從未出現在族譜中。老夫人過世的時候,您還不能回港府,喪事是按照清河張氏最高規格辦理的,張家的宗親來了很多人悼念。但是康夫人過世的時候,卻沒有享受到清河張氏任何宗族禮遇,所以這件事二房兩位爺這些年來都耿耿于懷。”
張家童一邊聽著一邊拔去無字墓周圍的雜草,用手一遍遍擦拭著墓碑。
“宗叔,謝謝您今天給我講了這么多往事。您在張府操勞多年,感謝您曾用心照顧我的外婆和母親!更要感謝您這些年代我為外婆和母親祭掃。”說完張家童向宗叔深深鞠了一躬。
“童少,你客氣了......”宗叔愣在了原地,一時竟有些語塞。宗叔從小長在張家,他的父親是張賢老爺的管家,后來父親過世,他接替父親繼續做港府張家的管家五十多年來,沒有人對他如此。二房的六位小姐從來只是把他當做一個家奴。而今天張家童向他道謝鞠躬,讓他覺得一股暖流,一種熟悉的溫暖,和茹小姐當年待他一般模樣,宗叔竟然有些老淚縱橫了。
“以后我會經常回港府為外婆和母親掃墓的,等到外公的喪期時間過后,我會研究外婆和外公碑文的內容以及墓園的修繕工作。這段時間還要辛苦您在我不在港府的時候,多加操勞墓園的事宜。”張家童說著,宗叔不住的點頭,并告訴童少放心,有他和大赫在,老夫人和茹小姐的墓地和茹園童少都可以放心,他們會始終守護著。
說完,幾個人一起向張氏墓園三鞠躬后準備離開。不遠處,一個身影閃過,張家童忙問,“誰在哪里?”
大家面面相覷,“童少,沒有人啊”丁辰答道。
“不對,剛才那邊一直有個人,突然又不見了。”
宗叔和大赫相互對視后道,“童少,稍后還有酒會,咱們要抓緊時間了。”
說完二人便示意童少快些上車,似乎不想有人再去進一步探究遠處消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