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病這一招其實并不高明,甚至經(jīng)不起推敲,南流景賭的就是人對死亡的畏懼。
眼看她的情況越來越嚴重,鄰縣的衙差徹底打消了押送的念頭,更不會謹慎檢查,他們現(xiàn)在只想將這個燙手山芋踢出去。
“官爺,血。”南流景不經(jīng)意地抬起手,紅堂堂地掌心讓她驚恐不已,她不停拍打著囚車,失控大叫,“官爺,快,快帶我去醫(yī)館,救我,救我。”
連雨總算有些反應(yīng)了,回頭看向云斜,又看了眼站的老遠的二位鄰縣衙差,為難道,“哥,救不救啊?”
云斜深深看了南流景一眼,點點頭,“救,我們也得去醫(yī)館瞧瞧是否染病,況且這名囚犯意義非凡,你我就是豁出性命,也得完成這趟差事。”
連雨這時倒心思活絡(luò)了,苦著臉喊道,“可是我們沒有銅板了,拿什么救啊?”
南流景仿佛看到了曙光,指著兩位鄰縣衙差,興奮地喊道,“那二位官爺,他們肯定有銅板,找他們要,他們肯定有。”
連雨忙順著南流景的話,走到二位鄰縣衙差面前,兩人俱是后退半步,趕緊撇清,“我們也沒銅錢,你說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哪有富裕。”
“哥,救不了了。”連雨又為難地看向云斜。
云斜絲毫不含糊,淡淡應(yīng)道,“那便沒辦法了,我們將囚犯護送到巴川道的盡頭,就到了二位同僚的地界,如此,便跟我們沒關(guān)系了。”
“官爺,救救我,小女子不想死。”南流景一邊裝模做樣地哭喊,一邊偷偷看那兩個鄰縣衙差的反應(yīng)。
兩人果然急了,互相看了一眼,像是下定決心,往前走了兩步,好商好量地說,“二位小老弟誤會了,我們不是不想拿銅子兒,確實是手中拮據(jù),你看,”說著從袖口掏出一吊銅錢,又推搡著旁邊一位也拿了一吊銅錢,“這是我們這趟的差費,還有我們自己的全部家當(dāng),都給二位小老弟。”
說完也不等連雨云斜二人應(yīng)聲,就將銅錢遞了過去,不過云斜沒有立馬接,臉上還是一副淡淡地冷色,看著不好商量,又轉(zhuǎn)身將銅錢塞給連雨。
最后討笑道,“二位小老弟就當(dāng)沒見過我們,我們兄弟辦差途中突遭搶劫,不敵劫匪人多勢眾,最后人財兩空,還被拴在樹上暴曬兩日,而二位小老弟也能將囚犯順利送回黑石鎮(zhèn),如此我們都能交差,真是皆大歡喜。”
連雨剛剛滿載銅子兒的好心情出現(xiàn)裂痕,還能這樣掰扯?
云斜側(cè)首看了一眼瘋瘋癲癲地南流景,似有沉思,最后沉重點頭,抱拳回禮,“如此也好,我們還是加快腳程,盡快將囚犯送至黑石鎮(zhèn),以防她死在半道兒上,我們兄弟二人也得跟著陪葬。”
鄰縣衙差眼見說動了新兵蛋子,面露喜色,就草草抱拳后撤,馬不停蹄地跑了。
待兩人消失在視線里,南流景才一屁股坐在囚車里喘氣,嘴里嘟嘟囔囔,“裝瘋賣傻可真是個力氣活兒,那兩吊錢得分我一半兒啊。”
連雨剛剛受了沖擊,一時忘了懷里的銅錢,這時反應(yīng)過來,抱著兩吊錢笑開了花,“真的要到了,整整兩吊啊,要發(fā)財了。”
云斜這會兒又別扭起來,當(dāng)面挑撥,“她說要分走一半兒。”
連雨愛錢,特別會過小日子,云斜料定他得氣得跳腳,沒承想對方想了一瞬,有些不舍地問云斜,“哥,要不給她一吊吧,如果不是她,我們恐怕得回去挨罰了。”
南流景難得地正經(jīng)起來,躺在囚車里看兩兄弟算賬。
“那要不是她當(dāng)逃犯,我們倆也落不到這破差事。”云斜據(jù)理力爭。
連雨認真想過,點了點頭,才反駁,“話雖這么說,可這好像也不是她的錯,要是我被活活燒死,估計也得逃。”
云斜被連雨糾結(jié)的樣子逗笑了,淡然的臉上柔和了許多,“你還挺會同情人的,要是真的被旁的縣衙接管了,我們兩個八成就因為這個禍害死了。”
連雨看到云斜笑了,果然松了口氣,討好地笑道,“我們這不是因禍得福,還白得了銅錢嘛。”
南流景心情很好,抬了抬下巴喊兩人,“分贓的事兒后面再說,還不趕緊走,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不得給我們拍成肉泥。”
兩人也回過味兒,趕緊架起騾子趕路,大氣都不帶喘,一路跑完了巴川道。
“這邊這邊,從這兒繞回千里川。”南流景坐在囚車里瀟灑指揮,兩人也不存疑,順道拐了個彎,進了山里繞回了千里川。
回到千里川地界,三人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了,連雨和云斜二人也熱出了一腦門子汗,就找了個大樹底下歇腳。
“不走了不走了,白白多走了二十里地。”連雨一坐下就開始控訴,“那兩個衙差真不是人,就看我們好欺負。”
云斜倒沒接話,視線再次落在南流景身上,逡巡了一圈后清了清嗓子,指著南流景的胳膊不自在地問,“那個,身上的疹子,沒事兒吧?”
南流景爽朗地笑出了聲,又故意逗云斜,“云斜弟弟,終于肯跟我說話了。”
云斜自覺被嘲笑了,偏過頭不想理南流景,耐不住對方臉皮厚,看夠了他的不自在才開始解釋,“沒事兒,就是過敏引起的,不接觸過敏原明天就好了。”
對于南流景的解釋,兩人明顯更加困惑了,南流景又不得換一種說法,“就是接觸一種特定的東西,我的身上就會起紅疹子,只要我不碰那個東西,疹子就會消失。”
連雨剛剛“哦”了一聲,又疑惑道,“那手上的血呢?”
南流景心情更好了,這算是她流浪在這里的一大發(fā)現(xiàn),山里有一種野果子特別艱澀,汁肉卻鮮紅多汁,她只是趁解手的時候摘了幾顆備在袖子里,在對的時間捏爆它,就產(chǎn)生了這么神奇的效果。
“那就是姐姐的閱歷了,你不懂。”南流景又開始瞎扯。
連雨又“哦”了一聲,云斜不服氣地“嘁”了一聲,起身走了。
“哎,你去哪兒啊?”連雨還沉浸化險為夷的喜悅中,氣兒都沒喘勻,趕緊喊住云斜。
“去抓魚。”云斜言簡意賅。
連雨倒是想起來了,這一片水多,魚又大又肥美,一下子來了精神,“等等我,我也去。”
一個身影竄起來就蹦出老遠,南流景有些哭笑不得,跟著起哄,“你們先把我放出來啊。”
連雨剛要回頭,云斜攔腰薅住了他,冷冷丟下一句話,“自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