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斜,前面第三個路口左轉(zhuǎn)。”南流景臉色漲紅,氣喘吁吁地伸長胳膊指著前方。
“你可別瞎指揮。”大家都是初次來半煙鎮(zhèn),云斜怎么都覺得南流景嘴上沒譜。
但是現(xiàn)實很殘忍,南流景眼神渙散,憋著最后一口氣,眼見要蹶過去了,連雨也逐漸脫力,左腳絆著右腳,跑的越來越艱難。
云斜無奈,只能帶著兩個拖油瓶轉(zhuǎn)進了第三個路口。
迎面是一條小巷子,有幾戶人家,并不密集,南流景抬頭看了幾眼,像是搜尋什么,半天才道,“一直往前。”
三人很快走到巷底,南流景的眸眼亮了亮,指著巷子盡頭的破缸,吃力笑道,“就它,快進去。”
連雨和云斜都覺得奇怪,畢竟那口缸并不大,要是打算躲在里面,他們?nèi)齻€人的身形恐怕裝不下,再者,這個巷口封閉起來,要是被鄰縣的兩個衙差追進來,那真的是甕中捉鱉了。
“進來啊。”南流景先一步爬進去,佝僂著身子喘氣。
“這能行?”云斜指著破缸,半信半疑。
南流景也沒力氣解釋,抬起胳膊將云斜拉了進去,連雨才慌里慌張地跟著進來。
進去之后,發(fā)現(xiàn)缸底另有乾坤。
三人沿著挖好的密道一直往前,慢慢地走到一片開闊地,手里沒有火燭,只能摸黑走,好在地面平坦,慢慢適應(yīng)了黑暗,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你怎么知道這個地方?”地洞不算寬敞,三人都貓著腰,借著回聲,云斜的聲音格外清晰,他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這里離黑石鎮(zhèn)可有三日腳程。”
南流景不大在意,只因這個地方太熟悉了,隨意道,“以前常來,每次都鉆這個地洞。”
連雨心直口快道,“你不是都忘記了嗎?”
南流景點頭,又“嗯”了一聲,也沒藏著掖著,“之前是忘記了,后來想起了些,現(xiàn)在記起的事情更多了。”
摸黑走路很不方便,談話就此中止,三人走了一會兒,連雨忍不住問,“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南流景沒多說,只道,“跟我去等一個人。”
地洞另一個盡頭的出口是一處墻角,墻角外的院子并不起眼,只有一棵柳樹,還有一口有豁口的破缸。
“太累了,進去等吧。”三人爬出來,南流景撣撣身上的土,徑自推開了一戶人家的木門,背對著兩人招手。
連雨是個實誠人,東張西望地看看,不太想進,“我們就直接進去了?會不會被當(dāng)成盜賊?”
南流景恢復(fù)了往日的不著調(diào),回頭沖連雨挑眉,“放心,這里的主人只會把我們當(dāng)祖宗。”
三人大大方方地進了堂屋,圍坐在方桌前喝水,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木門吱呀響了。
一個穿著樸素,容貌姣好的姑娘,手里捧著一堆食盒,一蹦一跳走了進來。
看到南流景一行人時,立即后退了幾步,停步在門外。
坐在桌前的人紋絲不動,卻一個不識,姑娘悄摸摸觀察了下周遭,確定就是自己家,立時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你們是誰,為何在我家?”姑娘放下手里食盒邁進門檻,手插在腰間質(zhì)問。
南流景嘴角斜起,露出笑意,甜甜出聲,“未眠姐姐,不認識我了?”
叫未眠的姑娘立時警惕起來,又后退了幾步,冷色盯著他們,“你們是誰,為何知道我名字?”
云斜和連雨都鬧不清狀況,做的又是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就怕眼前的姑娘報了官,一時不敢言語,只能直勾勾盯著南流景,將希望寄托在南流景身上。
只見南流景施施然開口,“市集里有兩個著兵服的衙差,他們身上估摸著還有個五六吊銅錢,或許還有一兩錠銀子,如果你跑得快,興許還能趕得上。”
聽到銅錢銀子,未眠姑娘眸眼閃爍了一下,很快斂去鋒芒,換上了一副游刃有余的神色,靠著門框問她,“我憑什么相信你?”
南流景淡淡看著對方,抬起雙手遮住了自己的額頭和口鼻,露出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輕輕一彎,便有了熟人的影子。
未眠驚地睜圓了眼睛,指著南流景激動上前,扶著后者的肩膀欣喜道,“京水?”
南流景笑著點頭,“嗯。”
連雨和云斜看兩人認識,終于松了口氣,最近被這人不著調(diào)的行為折騰多了,都有些應(yīng)激了,見不得她反常的反應(yīng),好在有驚無險。
不過轉(zhuǎn)頭又糊涂了,什么時候又成京水了?
但礙于外人在場,沒有多問。
未眠卻更驚訝了,捧著南流景的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恨不得連毛孔里的汗毛顏色都辨別清楚,最后沒有看出破綻,不解地問,“你不是男的嗎?什么時候變成女的了?”
說完又覺得自己好笑,手在半空揮了揮手,嘆道,“你看我這話說的糊涂,終于肯用真面目見我了。”
而后又不大確定地問,“這是你的真面目吧?”
南流景咧開嘴點點頭,“快去吧,再不去你的獵物要跑了。”
未眠這才想起來正事,碎碎念道,“真是誤事兒了,我快去快回,你等著我,別走了,我還有很多事兒問你呢。”說完就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云斜本來以為南流景已經(jīng)很不穩(wěn)重了,沒想到碰到個更奇葩的,看著遠遠跑沒的人影兒,兀自皺了皺眉頭。
未眠剛一走,連雨就憋不住了,目光灼灼地看著南流景,好奇道,“那位姑娘是誰啊?你們認識?”
南流景點點頭,只道,“認識。”
云斜收回黏在木門上的視線,認真打量了一番南流景,心有疑慮,“你到底叫南流景還是京水?”
南流景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不可置信地看著云斜笑了起來,笑了半天才拍著云斜的肩膀調(diào)侃道,“云斜弟弟,你覺得呢?”
嚴謹?shù)卣f,他們都不認識南家流景,抓住她也是因為有人舉報,舉報的線索是兩枚黑石鎮(zhèn)的銅錢,但用這兩枚銅錢的人到底是不是南家流景,其實并未可知。
那么面前的這個人也有叫京水的可能性。
難道真的抓錯人了?
想到這里,云斜瞳孔不自覺地縮了縮,只覺離奇。
南流景也若有所思,情緒有些低沉,步挺摩挲著手里的銅板,抿唇不語。
一時氣氛有些詭異,連雨不敢說話,攥著手里的茶碗喝了一碗又一碗。
真的有點兒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