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航已經(jīng)在福利院周邊兜幾天,沿途路線了然于心。要不是今天是開著上司的車輛,再這么閑逛下去,估計有可能被周邊居民當做疑似人販子報警抓起來,熟悉的居民環(huán)境里出現(xiàn)了陌生的閑逛人員,難免會引來別人的關注。
蘇航透過后視鏡看向坐在后座的人,嚴肅又沉默著,眼神中似乎有茫然閃過但很快又恢復鎮(zhèn)靜。
蘇航回想起接到這工作時候驚訝又八卦的心情。
蘇航就職于一家私人投資機構——別人口中的那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光鮮亮麗又高薪的工作。
屬于私人助理的他這兩年一直為“素未謀面”的上司工作,上司一直在國外遠程辦公,蘇航只負責處理線下工作,錢多事少,在蘇航眼里,這上司果敢能干,眼光獨到,是燒了多少柱高香求來。
前兩個月“素未謀面”的上司李傲翔拜托蘇航幫忙找一處住所。
蘇航意識到他要開始回來線下辦公,這自由的遠程辦公工作終究還是要結束了。
果不其然。
李傲翔歸來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安排他幫忙找人——找個小孩!
找人?還是個小孩?
蘇航腦子里立馬腦補各種《夫人攜子跑路,霸道總裁追妻火葬場?》這類網(wǎng)劇,還真照進現(xiàn)實?什么神奇橋段居然也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蘇航接到相關資料后馬不停蹄開始找人,李傲翔提供的資料不多,經(jīng)過一個多月多方打聽——目標小孩極有可能就是目前福利院里唯一的三歲小孩,名叫汀汀。
得知消息后蘇航曾想找機會偶遇下,提前看看長得跟上司像不像,但一個陌生人“偶遇”一個三歲小孩難免會讓人覺得居心叵測。
蘇航匯報后,約李傲翔今天來現(xiàn)場看看——只能說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見上面,畢竟還沒跟福利院的人打過招呼。
后座上的人一路上都在用筆記本電腦辦公,時不時看下窗外沉默著,跟上司同車,外面30多度的高溫,車里氛圍堪比西伯利亞的冰窖。
車越來越靠近目的地,李傲翔卻越來越想逃離,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自從二十多年前父母離異,他一直跟隨爸爸生活,后來爸爸再婚育,他也算是融入新家庭。
李傲翔時不時會想起父母離婚前自己哭著求著媽媽帶著離開的場景,但那會媽媽帶著哥哥決然離去的轉身,遙遠又似乎歷歷在目。
在爸爸身邊成長的李傲翔獨立又優(yōu)秀,跟繼母相處也很融洽,人生的未來都在向著美好安穩(wěn)的路上邁進。
直到,半年前接到媽媽臨終前電話,李傲翔才得知哥哥在半年前意外去世后,媽媽便一蹶不振,知曉哥哥跟前女友分手前有個小孩,大約三歲,但生母沒能力養(yǎng)育,現(xiàn)在正在某個福利院,希望李傲翔能夠幫忙養(yǎng)育這個小孩。
李傲翔在辦完媽媽后事后,花了兩個月時間思考要不要幫媽媽完成這個遺愿,畢竟這個小孩也算是這世界上和自己最親的人——自己親哥哥的血脈,雖然小時候很嫉妒哥哥“搶走”媽媽。
在爸爸和繼母的支持下,李傲翔終于決定回來見見這個小孩——或許見面后能夠放下自己的內心的猶豫也說不定。
蘇航指揮著司機在路上有條不紊的在福利院周邊轉著,等著后座的上司確定是否下車——看得出來李傲翔心理也沒有確切的決定——這個猶豫不決上司太不像工作上那個雷厲風行的李傲翔。
一個多小時路程,在福利院對面停留了半個小時后,李傲翔還是沒做好心理準備——媽媽離開的時候自己也差不多5歲,哭喊拉扯的畫面知道現(xiàn)在也沒能忘卻,萬一真見到這個小孩,萬一真的太像自己,萬一自己真的不想養(yǎng)育他,李傲翔不想再一次見到那個畫面,而自己變成那個決然離開的人。
所以一定要強迫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才會去見第一面。
直到迎面而來的車發(fā)出的喇叭聲打斷了李傲翔思緒,他才開口讓司機讓車離開這里。
這地方看起來車挺多。
白桐也不知道這邊的路就這兩條車道。按照手上的平面圖,白桐打算把車開到項目邊上找個空地再停下來看看現(xiàn)場。在路過福利院門口時看到一輛車停著不動——這車價格不便宜。
白桐的第一反應就是在心里算了算這車值多少錢。
看來坡里項目里的業(yè)主比想象中的更有錢——這或許難啃的項目。
對面的車側轉一點讓車,司機示意白桐先行通過。
白桐表示感謝后開車通過,那輛黑色的車也變向著出口離開。
車后座有人,雖然沒看清,配備專業(yè)司機和副駕駛助理,看來車里的人也不是一般路過人員而已,停在福利院門口,難不成跟福利院有關?
白桐默默在心里盤算著——這是個線索,得查查看。
而副駕駛的藍戀困死了。
哪家好領導,早上剛下飛機,下午就安排看現(xiàn)場,他都不用休息的嗎?
中午接到白桐信息說下午看項目現(xiàn)場的時候,藍戀已經(jīng)在盤算著下午跟好友秦湘湘出去逛街該穿哪套衣服。
藍戀腦子里閃過幾種拒絕借口,最后還是決定拒絕——拒絕秦湘湘好友的逛街邀請。
藍戀在約定碰面地點見到白桐自己開車來接她的那瞬間,真的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自己的車好死不死這個時候送去保養(yǎng)。
居然還要麻煩領導兜一圈來接自己——倒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不想在漫漫長路上還要跟領導談論工作,大周末被加班本來怨氣就重。
一路上聽著歌,白桐偶爾問問藍戀沿路情況,看得出來他對這一片區(qū)挺陌生。
藍戀前期看過資料,有問必答,看得出來是用心研究過項目周邊情況,并不局限于手頭資料。
車兜兜轉轉,最后停在項目范圍內的空地上。
一下車,藍戀就覺得這項目沒自己想象中的荒涼,建筑物都不高但基本都很整潔,道路規(guī)劃挺老舊,拐角小路未鋪設水泥但也沒有垃圾亂扔的情況,三點多的村道里安靜而愜意,艷陽高照,人煙稀少。
白桐帶著帽子拿著相機下車,那一剎那,藍戀才覺得跟他像是同齡人,而不是那種高高在上需要匯報的領導。
白桐從后備箱給藍戀拿出太陽傘:“拿著吧,我時間沒挑對,這會天氣還是很熱。”
藍戀終于明白他皮膚怎么可以那么白了!天生冷白皮還這么注重防曬,居然還備有太陽傘,真的比自己細心多了,在心里又給這個領導默默加一分。
一下車白桐就開始拿著相機到處拍照——像采風的攝影師。
攝影也是白桐難得的休閑愛好之一。攝影是一個人發(fā)現(xiàn)世界精彩的方式,也是難得享受孤獨的視角,鏡頭語言是內心語言的賦予。
項目現(xiàn)狀容積率不到1,建筑物低矮,空曠而清冷。
三點多的烈日下,連呼吸都是熱呼呼的,樹葉在熱風吹拂下也懶得動——這是個適合待在空調內的時間段。
白桐和藍戀沿著主干道走一圈,路邊大樹遮擋,倒也顯得涼風襲來,四點多太陽開始西斜,路上行人也漸漸多了,大概是準備為晚餐忙碌了。
路過一家小雜貨鋪,白桐跟藍戀進去買水解渴,順便打聽下特教學校位置。
老板以為他們兩個是來附近采風,熱情給他們指路,要繞過那條大路才能看到后面好看的山水景色。
“你們要早上過來拍照就更好看,那邊朝東,早上的景色好看得很。”
“我們就路過隨便走走,碰上好風景就拍。”白桐笑著答復,還好帶著相機,攝影還算是個借口。
“我們這邊的風景都好看,哎,就不知道哪個無良的開發(fā)商聽說要拆除重新建設了。”雜貨鋪老板憤憤然。
“哎,老板你孩子嗎?長得好好看啊。”藍戀連忙岔開話題,要是讓老板發(fā)現(xiàn)他們就是那個“無良開發(fā)商”,肯定討不到好處。
“可愛吧?這孩子不是我家的呢。”一談到邊上乖巧坐著的小孩,老板喜笑顏開:“福利院的孩子,他家大人去對面拿快遞,天太熱就讓他在我店里坐著。”
白桐看了一眼邊上坐著小孩,大眼睛高鼻子臉蛋軟乎乎,長得真可愛,這么討喜的孩子也會被父母送到福利院嗎?
“哥哥姐姐好。”小孩用乖巧打著招呼,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和軟糯糯的聲音讓藍戀這個顏控覺得這個小孩長大肯定不得了——得迷死多少人。
“你好呀!”白桐蹲下身笑著跟小孩子打著招呼。
果然人都對可愛的幼崽沒有抵抗力。
“汀汀可乖著呢,大人讓他等著就等著,從來不會亂跑。”看得出來,雜貨店老板也很喜歡這個孩子。
“汀汀,有沒有乖乖聽話啊?準備回去咯。”門打開,童彤聲音也隨著而來。
“我有好好聽話。”叫汀汀的小孩子蹦跳著走向進門的人:“叔叔再見,哥哥姐姐再見。”
“拜拜,汀汀。”老板也笑著打招呼。
“謝謝鐘叔,麻煩你了,我先跟汀汀回去了。”童彤笑著打招呼,汀汀總粘著童彤出門,童彤跟周邊的人都熟絡,偶爾會把汀汀寄放在熟悉的店里。
“哎,童彤,這兩位在打聽你們學校的位置。”在童彤領著汀汀準備出門的瞬間,老板突然想起來白桐跟藍戀是來打聽學校:“童彤是特教學校的老師,剛好讓她帶你們過去瞧瞧唄。”
“可以啊。我剛好也要回去院里。”童彤笑吟吟對著藍戀。
偶爾有些人來踩點特教學校,再決定是否入學,童彤也習以為常——有些人對送小孩進入特教學校有些難于啟齒,一般都會先行考察經(jīng)過深究再做決定。
看著眼前這兩位年輕的男女——他們孩子應該也挺小的吧?
“那麻煩你了。”白桐應承老板的好意,剛好跟村里的人閑聊幾句,多打聽打聽。
“哥哥姐姐,這邊走。”汀汀歡快地指著路,童彤拉著他不讓他亂跑,這孩子嘻嘻哈哈的勁兒咋就隨趙湫雪呢?
“好嘞,你慢點走。”藍戀跟白桐跟在童彤和汀汀后面走著。
橘黃色的太陽也漸漸西斜,路上的人也比剛剛多了些。
“我們這邊周末會比較少人,周一到周五上學的時候人對多一些,但也沒有很擁擠。”童彤一邊走一邊介紹著:“有些父母會租房在附近陪同上學,大部分還是家長接送。”童彤想著既然是來看學校的,那就稍微介紹一下學校去情況。
“學校大概有多少人呢?”白桐想到后續(xù)生源的清退或分流問題,也是項目方案頭疼的點之一。
“目前學生有70多人,老師有20個人。”學生的特殊性決定特教學校跟其他學校的不同,無法做到跟義務教育一樣按年級分班:“有一些是教育社會技能,通過培訓后有機會進入社會特定崗位工作,學校也跟企業(yè)有一定合作關系。”
“這樣挺好,培訓后融入正常社會中。”白桐突然想到,公司能否也跟學校合作,接納一些需要進入工作崗位的特殊學生?這是個值得討論的方向,可以納入后續(xù)方案考慮的點。
汀汀牽上藍戀的手,一路上開心地給藍戀介紹著目之所以的一切。
白桐在后面跟著走,時不時拍幾張照片,果然還是要來現(xiàn)場看下才更有實感,看來方案還是要繼續(xù)完善。
“對面就是特殊學校。”童彤在十字路口給他們指著:“后面有停車位,對面也有餐館,有住房出租,住在這里挺方便的。”
白桐這才意識到童彤可能把他跟藍戀當成來為孩子考察特殊學校的父母?
藍戀跟白桐對視一眼,也意識到了但默契地沒有說破。
特教學校的位置就在福利院不遠,其實剛剛他們路過,但忙著給車讓路開出去,便忽略特教學校的門牌。
特教學校兩層建筑,院子空地也大,跟項目提供的航拍圖沒什么區(qū)別。
斜對面不遠處的福利院也是兩層建筑,圍起來的院落面積看起來比學校的面積更大,低矮的圍墻多了些彩色涂鴉。正確來說,多了些風格迥異彩色畫畫,大概是福利院那些孩童留下的印記吧,褪了色的,補了色的,零落交錯著,斑駁訴說著歲月。
“我的家就在那里。”汀汀開心拉著藍戀,用手指向福利院。
福利院,在他眼里,就是家吧。
“是呀,那就是我們家啦,要跟哥哥姐姐說再見啦。”童彤摸著汀汀的頭笑著說到。
福利院設有預約安排,一般不會讓陌生人進入,有些小朋友對于會見陌生人有些抵觸,就算到門口不遠處,童彤也不便帶著陌生人進入:“婷兒姐姐在家里等我們吃飯呢。”
“哥哥姐姐拜拜。”汀汀開心地說著再見拉著童彤往門口走,婷兒姐姐回來那就是意味著有玩具,那可得趕緊回家了呢。
“拜拜。”藍戀輕聲笑著跟汀汀說再見,太可愛了這小孩。
“看來你挺喜歡小孩子。”白桐看著藍戀一直盯著福利院的方向。
“我喜歡帥哥。”
“嗯?”
藍戀說完愣了兩秒趕緊找補:“我是說這小孩長得太帥了,長大了還得了。”藍戀默默翻下白眼想給自己兩巴掌,真丟臉丟大,自己這顏控主義什么時候能藏得深一點呢。
“噢。”白桐意味深長的笑著。真看不出來,藍戀精明能干的外表下居然是個“顏控”。
但凡有業(yè)主是顏控,那豈不是可以用楊靜嘉去“勾引色誘”?
白桐對楊靜嘉的“歪心思”被楊靜嘉的電話打斷了。
難不成他在監(jiān)控我腦子的想法?
“我說白總,今晚我組局,籃球場上見,您來不?回個準信啊,老板。”白桐一接通,楊靜嘉就開始吐槽。
白桐這一天天不回信息,楊靜嘉都想著找機會留他助理電話了,沉迷工作人跟失蹤一樣。
“去啊,抱歉我在項目現(xiàn)場,剛剛沒看手機。晚點去。”白桐差點忘記這事,上次說要楊靜嘉牽線搭橋認識下其他人,估計楊靜嘉搭上線了——楊靜嘉真是人脈中心,什么人問問幾圈總能搭上邊認識上。
“OK,那我約人了,你要是放我鴿子,我就天天蹲你辦公室等你請我吃飯。”楊靜嘉擅長“威脅”白桐,說完便掛斷電話。
藍戀看著白桐掛完電話,就知道他今晚有約。
“白總,要不我自己打車回去吧,你去忙吧。”
“沒事,我剛好送你回去再過去就行,今晚有個局,看能不能認識下其他融資機構的人。走吧。”白桐說完,就開始往停車場走去,看下時間,趕過去差不過一個小時,還是夠時間。
藍戀算是感受到這個上司高強度的工作節(jié)奏——上午飛機回來,下午逛現(xiàn)場,晚上組局認識人脈。希望他進入工作狀態(tài)后不要逼著自己也變成這種工作節(jié)奏,不然自己哪還有時間逛街約會追星呢?想想就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