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兒·伊格斯，一位與這里格格不入的女士。

按照軻拓的原話來講應該是這樣的：“她明明從前也是一位暗客，卻憊懶又嗜酒。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來的。”嗯，這是她公認的兩個最反差的點。

“伊格斯這人……我就不繼續贅述了。你見到她自然就明白了。我給你講講她的主要職能吧。”

隨著軻拓的介紹，她很快明白了何所謂“另一個閱務員”，何所謂“真正的管理者”。

按照從前的說法，艾薇兒相當于是宿管，但她負責的部分又遠遠不止于此。平常，他們正式暗客是沒辦法像學習時期一樣接觸到教官導師的，但組織為了提高存活率，設立了一個職位來幫助他們解決平常的一些困難，這就是這種類似于宿管的閱務員的由來。當然，設立篩選是組織的事，但對方幫不幫、怎么幫就跟他們無關了。而經過長久的發展，這種閱務員又有些會負責宿舍分配等工作……之所以是有些，當然是因為自發行動，不上升組織。

哈，也不怪她之前完全不知道這回事。雖然閱務員是不需要付出太多就可以收取回報，但以大部分暗客無聊的性子，加之“長江后浪推前浪”，這些老一輩暗客可以稱得上“退役”了。無趣又懷著些許報復心，自然就有人閑的沒事開了游戲賭局來逗逗新人。其中，就有人設置了一個賭盤，賭每一次來的新人多久能夠找到另一個閱務員。

想當年，軻拓在經歷了接近半年的迷茫期，本來想著可能可以找到原來帶領他進來的那個閱務員了解了解情況，結果，卻完全是查無此人。

她初入此地之時，便因為沒什么經驗被騙了很多次。漸漸地，她便習慣于將從小生活的那一套用在這里了——討好強權、欺凌弱小。也因此，她見慣了人情冷暖，嘗遍了世態炎涼。就連進入塞西公會，也是她通過那些不為人知的手段得來的。

這也讓她深刻了解到了莫緒的洞察力。憑借她的能力，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一時之間，軻拓不知是該羨慕、嫉妒于她的能力與運氣，還是想著為以后做打算，現在好好跟她打好關系。

莫緒對這一切卻并不知情。她到現在還認為，這或許是一件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并對此不以為然。當然很明顯，眼前的軻拓是個例外。這也讓她在心中有些暗暗驚奇：憑對方的能力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在從軻拓那里得知了部分消息后，她決定出發去找她的閱務員——艾薇兒·伊格斯。畢竟白嫖的消息，不拿白不拿。

目前莫緒是沒有貢獻值的，但畢竟新人還有那么丁點福利，于是她便利用這點福利——訓練室的時長來向其他暗客打聽關于艾薇兒的消息。

順著信息走去，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的走道。不遠處，停留著一盞昏黃的燈，在漆黑中暈染出了隱隱綽綽的昏暗光芒，顯得頗有幾分詭異色彩。這對于常人而言，或許會覺得恐怖、害怕、驚懼，但對于他們這種暗客來說，也僅僅只是個人的一種風格習慣。畢竟已經身處地獄，泯滅良知，又何談害怕鬼魂來尋？

莫緒很快便適應了這里的光線：灰褐色的合金門上印刻著絲絲縷縷的銀白花紋，門旁的墻壁上釘著一柄短劍，劍柄朝外，上面有著凹凸不平的紋路，其上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倒是讓她想起來在書中看過的撒旦之眼。

還未走近，便聽見一個古怪的聲音——似是九旬老嫗的喑啞，又不似人聲，暗含著木門“吱呀”：她來了，艾薇兒。”

這倒比剛才種種更讓莫緒心驚：聽上去，艾薇兒·伊格斯跟門的關系倒像老朋友一般，更何況她竟早知道自己要來。

一瞬間，聯想到這條路、這扇門、那柄劍與他人的傳言，莫緒在腦中描繪出了一位性情古怪但身子骨硬朗的老婆婆——尖酸刻薄、滿面皺紋、神神叨叨又嗜酒舞劍。

……

很顯然，對方影影綽綽的身形一出來，莫緒便知曉自己錯大發了。看那身姿綽約妖嬈，怎會是位老嫗？倒更像是書中有著冠絕京城之貌的紅顏禍水。端得是一派扶風弱柳，卻又能在她的走動中發覺其中暗含的絕勁力量。

果不其然，當昏黃燈暈打在她的臉上時，莫緒驚住了：眼前之人看上去才二十多的模樣，狹長的眸子自成一股清冷風情，秋水剪瞳，迷蒙中又夾雜著冷光，稱得上一句“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只見對方瞇了瞇眼，拋出一句輕飄飄的疑問：“你就是莫緒？”

直到此時，莫緒才從她沉浸的思緒中抽離，揚起一貫的笑臉道：“是的，伊格斯女士。”

一陣沉默。莫緒倒沒想到對方沒有什么問題需要問她。畢竟據她所知，她可是頭一個這么快發現的，但瞅著對方逐漸皺起的眉頭，她清晰的知道：如果她再不出聲，很有可能會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了。于是，莫緒眨眨眼，擺出乖巧的模樣：“伊格斯女士，久仰大名，據說當年這些副職還都是您率先嘗試的呢！”

艾薇兒·伊格斯淡淡地掀起眼皮瞥了莫緒一眼，并不搭話。

莫緒瞧著眼前之人并不吃自己這招，便明白了還是直入主題為好：“既然是您開的先河，想必您也很清楚，這里其實并沒有看上去那么多限制規矩對吧？”

艾薇兒不置可否，只是半閉眼眸望著莫緒的方向。

見對方默認了，莫緒逐漸向前試探，猶如接近人類的貓般小心翼翼：“那，如果接了任務需要出帝城，是否以任務期限為準回組織就可以了？”言下之意顯而易見：如果提前完成了任務，剩余的時間是否可以待在外面，只要在任務期限之內回來就行。

艾薇兒終于抬起眼正視她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似乎想窺探出她一個新人，哪里來的這種自信與底氣可以說出提前完成任務這種話。無知么？還是愚蠢？但既然都走到這一步還找到她了，想必不至于到如此地步。那或許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底牌？思量至此，她眼底閃過一抹玩味。

“當然。只要你有這個膽量。”她的唇勾勒出一抹淺淺的弧度，聲音漸漸弱下來，而后停頓了幾秒，帶著些許戲謔地再次開口：“要知道，暗客組織之上還有個監察部門，他們可不是坐著吃白飯的。”

莫緒卻是笑了：“多謝！”優雅地行了帝國的貴族禮儀后，她嫣然一笑，轉身離開了。

身后，伊格斯女士挑了挑右側眉頭，垂眸，遮住了眸中思緒：看來，他們又賭輸了呢。

一直到走出了這條走廊，轉了個彎，莫緒才松了一口氣：艾薇兒，果真不可小覷，光是收著的威壓就令人喘不上氣。剛剛那局面，看著好像是她占上風，更為狡黠機敏，但更像是艾薇兒故意透露給她的，也不知若是真的多在外面呆一段時間會是如何。

她終于支撐不住，倚著走道墻面滑蹲了下去，手心中泌出的冷汗已是化為實質，背后也微微浸濕了。

眼下，她只想閉上雙眸，調整呼吸，緩過這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