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祖墳
丁忠跪在墳前,身形佝僂,白璃匆匆趕來看他壽元將盡,手中的信紙捏得更緊了,他這是要以命相挾....
看來自己還是太心軟了。
“你覺得你走了,我會管他”?白璃放慢腳步朝前走去,四鄰新墳又添舊土。
“你會的”。
丁忠自覺羞愧,頭,垂得更低了。帶淚的鼻尖與胸膛近在咫尺。
此前,他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去“綁架”一個姑娘,可眼下他別無他法。
這是他生來第一次逃避責任,也是最后一次。
唰的一下,白璃將遺書丟還給他:“我來不代表我會答應,好歹還有幾日,不如多陪陪孩子,何必呢”?
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叩頭托孤,以表決心。胸中縱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化作一句:“菇娘,算我求你了,成嗎”?
見他如此,白璃唇角又向下彎了兩分:“你明知道他該有的一樣都不會少,或許跟著我也未必就能好過,你又何必拿命去賭”?
丁忠坦言:“這孩子命苦,跟著我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拜托了”。
他當了一輩子好人,臨終,卻為這孩子做了一回惡人。
“孩子我養不了,后事倒是可以代勞”,白璃當即放下狠話。
“嘶”,嚴正帶著孩子趕來剛好聽到這句,抽了一口冷氣(⊙o⊙)…
這是個什么愛好?三天兩頭葬人啊?不是吧!我就來錄個節目這也太難了吧?
丁忠看到孫兒過來,再也支撐不住倒下,丁桂慌忙想要把他扶起來。
嚴正心下一緊,上前幫忙,誰料卻被老者甩開手。
“乖芽崽,你記住,以后就跟著她,你要聽話,她不要你,你就給她跪下...”。
丁忠已是油盡燈枯只撐著一口氣做臨終囑托。
丁桂順著爺爺手指的方向看去,頻頻點頭,他想找爸爸可不知道爸爸在哪兒。
只能用手不停比劃著!
無力又讓人心酸。
嚴正察覺不對,這癥狀怎么看都是中毒,急忙掏出手機要撥電話!
可話音剛落人便去了。
那雙滿是祈求的眼直勾勾地盯著白璃,半張著的嘴,是說不完的遺憾。
-----------------生而未養,老無所依。
“不用打了,咱們也算是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他早算好了時間和劑量等著自己,這樣的“臨危受命”祂不是第一次見了。
嚴正愕然,他不明白這個老人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家孫子跟人白小姐有什么關系?
“嚴先生,再耽擱你一會兒時間,不介意吧”?白璃抽出紙巾替丁桂擦去糊在臉上的鼻涕,他被嚇壞了,身體有些僵硬。
“不介意,不介意,還需要我做什么,您說”?嚴正嘴比心快,完全沒想過以如今的狀況他們完全可能被人誤認為殺人嫌犯。
“你替我在這兒看一會兒,答應過人家的,我總不能食言”。
“哎,好”。
嚴正收起了滿腹疑問,幫著老者整理儀容,瞧著眼前這身熟悉的制服,不忍鼻子一酸,他以前也當過兵。
另一邊
白璃通知其他人準時參加追悼會,并向上方轉達丁忠遺言。看著逐漸緩過神的小丁桂,祂也知道這個“責任”是推脫不了了。
因為距離的關系,最先趕到的是項余平,他帶人幫忙買來棺槨等一系列喪葬用品,細心布置起靈堂。
父子二人聯合追悼,自古少見,令人悲哀。
來人擠滿了院子,村口車隊停放的整整齊齊,老丁家辦得體面,一時間整個村子都沸騰起來。
從未見過的大人物,還有記者,村民又驚又喜。似乎是覺得能借此機會跟人搭上點兒關系,一個兒個兒的恨不得擠破了頭往丁家巷子里鉆。
當然,也有人開始揣測起白璃,作為在場唯一一位擁有“特殊身份”的女性很是惹眼。
人堆兒里一個四十出頭的婦女見她前前后后忙著,還帶了孝布,就指著她跟身邊人講起了臆想。
這女的不會就是那個啞巴他媽吧”?
“不知道啊,以前沒見過,誰知道那孩子他媽長啥樣兒,老丁家干凈的連張遺像都沒有”。
旁邊一個大娘順勢搭話:“瞎說什么呢,人家一看就是個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孩子媽”?
丁良:“就是啊!這么年輕漂亮怎么可能有這么大一兒子”?
“呸!狐貍精,指不定這孩子是誰的”。
寡婦說話絲毫不顧忌旁人打量,一心只想著自己今日被人比下去了。
向來跟她不對付的李大媽看不過眼幫忙搭腔:“我說張寡婦,你那張破嘴怎么滿嘴噴糞?我看你是嫉妒人家菇娘比你年輕貌美”!
張寡婦早年沒了男人養出個爭強好勝的“毛病”,平日說話更是沒個把門兒,見她男人也不幫腔心里很是得意,嘴上卻不打算輕饒。
“哎呦喂!你這么向著她,該不會是把人當兒媳了吧”?
“你看我,我都差點兒忘了,你還有倆兒子打著光棍兒呢~,這不,買一贈一的買賣可真是劃算呢~”。
被她點了姓兒的丁保根老臉一紅,逃似的竄了。
他長相中等又有把子力氣,就虧在這張嘴上,性子悶的八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不然早就討到媳婦兒了。
“你,你下流”。
弟弟丁保良也才十六七歲不是不懂人事兒的年紀。
正青春的時候,聽她這么一說臉更紅了,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個囫圇話兒來。
“我抽你丫的,你個賤貨”,李大媽見兒子受了欺負上去就直接開撕,兩人打得不可開交。
她罵不過,可還是打得過的。單從氣勢上就壓倒了張寡婦,武力值,看身板就知道虧不了。
張寡婦一敗涂地吃了幾個嘴巴子,衣裳,頭發被扯的亂糟糟的,附近村民都只顧著看熱鬧,就連平日跟她要好的村長也置身事外。
白璃被吵的直皺眉,朝著身邊人吩咐:“勞煩請門外鬧事兒的離開”。
“是”!項余平領命立刻去辦。
一看到當兵的出來,騎在寡婦身上的李大媽終于停了手,一旁的吃瓜群眾也都站得老遠,生怕惹了麻煩。
這時有人匆匆趕來,一路小跑,步伐整齊。是丁忠生前的幾個好友。
察覺到此,白璃帶著丁桂出去認人,這也是禮數。
今日她穿了套中式長衫,素白的棉麻配著粗長的麻花辮子,乍一看來很是質樸,倒真有些山野村姑的錯覺。
街上人多眼雜,大家都沒有直呼其名只是簡單打個招呼一同進院兒。
一群不明真相的群眾七嘴八舌的胡編亂造,這次門口有人守著他們只敢退回巷口低聲議論。
丁奇:“哎,奇怪,這些人怎么會對她這么客氣啊”?
“這還用問,肯定是看在老丁的面子啊”,丁朋對此很是不屑,早晚有一天他也要穿上這身衣裳抖抖威風。
丁珍:“那她真是老丁家兒媳婦兒?這么說那啞巴是她兒子啊!可真年輕啊”。
“你們說,以前怎么不見她回來?這一回來老丁就死了,她該不會是要謀財害命吧”?丁乙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不禁打了個寒蟬。
丁香擰眉深思:“看人那打扮,氣質也不像是個缺錢的主兒~不至于吧”。
“看你這話說的,這年頭兒誰還嫌錢燙手是怎么的”?趙幺撇了撇嘴,她就不信誰還能視金錢如糞土。
“誰知道呢!反正我覺得這錢肯定是落她一個人兒手里了”!
說這話的,是丁集的丈夫,不得不說一個被窩真睡不出兩樣子人。
“聽說這一院子的東西都是她買的,嘖嘖嘖,那得多少錢吶”!
村口老趙媳婦對著街上的花圈砸吧嘴,這排場生來還頭一回,那可真叫一個羨慕啊。
丁珍從兜里掏了一把瓜子,跟她嘮起了閑嗑:“這怎么著也有安葬費什么的吧!買這些綽綽有余了都”。
“那照你這么說,賠的錢都叫她給拿去了?那可真沒良心,別是出去貼了野男人”。
老趙媳婦是村里有名的長舌婦,不出一里地誰家放個屁她轉眼都能知道。
丁奇表情分裂,眼紅嫉妒:“照她這么大手大腳的花,夠她幾天的?這可是她男人的血汗錢啊”!
“不會吧!我看著那女的挺好的,前前后后都是她在張羅,不像是你們說的那樣啊”!
丁香始終保持中立,她讀過書有自己的思想:“我覺得她不是丁伯伯的兒媳婦兒”。
丁珍嗑的著急一把塞進嘴里:“等事情了了,她要是把那孩子帶走那就是他媽,要沒帶就不是唄,擱這兒瞎猜什么”?
“她要不是,她干嘛花那么多錢買這些東西”!趙香翻了個白眼兒說話陰陽怪氣,趁機摸了幾顆瓜子塞牙縫兒。
“這人都死了這誰知道呢!反正也不關我們的事兒,禮都隨了,一會兒等吃席”。
他們自顧自的說著,絲毫沒注意到被人全程錄下。
按照流程安葬完畢后,白璃讓人把丁桂送去特殊學校寄宿并隨行治療。
孩子是無辜的。
臨行前,嚴正捐贈了一部新手機,方便幾人日后聯系。
丁桂抱著手機盒一臉茫然,白璃半蹲著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安慰,悉心交代過后,揮手送別。
夕陽下盡顯溫柔本色。
這一幕落在嚴正眼里,特意用相機錄制下來,通過短暫接觸,他覺得這人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樣高冷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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