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推開那扇門,掛在門后的一串銀鈴叮當清脆的響了起來,應該是用來提示店主有人進來了。
屋子不大不小,是一個老式茶樓的樣子:店內收拾的不算整潔,歐式的老舊桌椅刻畫著精致的花紋,每桌上面也都鋪了編織桌布。有些桌子上面堆了一些雜物,靠墻的架子上也是瓶瓶罐罐,東倒西歪裝的不知道時咖啡豆還是什么別的東西。墻木質的地板踩上去每走一步就嘎吱作響,墻角還站著一把掃帚。
看起來店主可能是個極繁主義者,或者是個不太會整理的收藏癖。
抬頭看去,房頂金色的水晶吊燈折射出迷幻華麗的燈光,一瞬間沿香又覺得自己要被恍了神去,趕忙避開了眼神。
屋子里不見什么人影。于是沿香找了個沒有堆著雜物的桌椅坐了下來。室內隱隱飄著茶的香氣,整個屋子都散發著古典厚重的歷史感。
最深處是一個旋轉式樓梯,看起來也是木質。沿香聽到有腳步聲吱呀呀的踩著老化的樓梯下來了。她抬頭看去,果然有個穿長裙的年輕女孩走了下來。不過腳步聲在下到最后一個臺階時戛然而止了。眼前的女孩胸前編了兩根棕色的長發,臉上有一些小雀斑,看起來是張西方面孔。女孩灰綠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沿香,不知是她的眼睛本來就這樣大,還是由于驚詫才瞪得好似一個圓形。
是我半夜來店里嚇到她了嗎?沿香心說。她必須說點什么緩和一下氛圍,好讓人知道她是人非鬼。
不過,在這種地方開店,半夜也不打烊,也就能招待鬼了。
“那個…外面很冷,我看店開著,能給我一杯茶嗎?”
那個麻花辮女孩沒有反應,反而顯得更驚訝了,這下連嘴都張開了。
“什么茶都行,我帶了錢,沒有的話水也行?!毖叵阌盅a充了一句。
女孩有反應了,轉身沖樓上喊另一個人的名字。
“向晚!向晚!有個人進來了!”聽語氣進來了一個客人像是什么很罕見的事。
于是她又聽見一串踩樓梯的咯吱聲,樓梯間又出現了另一個穿著差不多一樣長裙的年輕女孩的身影。這個叫向晚的女孩綁著高高的馬尾,同樣是瞪大眼睛打量著她,但比起前一個棕發綠眼的麻花辮女孩顯得鎮定多了。向晚跑過來湊到她面前,清秀的臉龐幾乎貼在了沿香的臉上。沿香能聞到女孩身上有淡淡的香味。
“你…你怎么進來的”女孩對著沿香開口道。
“我剛剛看見一只貓…這里不能進來嗎”沿香也是不解的回答。
那個向晚疑惑的歪了一下頭“貓?是不能…反正你現在也出不去了?!?/p>
出不去了,這是什么意思?沿香更是不解了。難道是人販子故意在深山老林開了店騙人進來再來個甕中捉鱉嗎。難道兩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兩手一拍,樓上馬上就要再下來兩個彪形大漢把她打暈讓她再也說不了話?
可是,兩個女孩的語氣并沒有狠毒和威脅,反而顯得有一絲無奈。
沿香看著其中一個女孩給她端了杯水過來放在了她面前,并且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想說什么。不過最后還是沒說出來。的確有點渴了,沿香端起水輕輕抿了幾口??赡苡捎谶@家店莫名讓她覺得舒適的氛圍,她不太想離開這個地方,就算是有兩個說話奇奇怪怪的女孩子也沒關系。
兩個陌生的女孩子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竊竊私語著,她自己坐在桌前默默的喝著杯子里的水。由于不知道做什么,沿香盯著手里的杯子仔細看著。雖然整個店都是西式氛圍,手里的杯子卻的是一只東方風格十足的白底寶藍琺瑯彩小茶碗。店里亂放的精美擺設實在讓人眼花撩亂,這東方風格的漂亮小碗放在這里倒也不顯得突兀。
一串清脆銀鈴聲響了起來,沿香剛剛進來的那扇門又被打開了。
進來的是一位微微佝僂手里拄著拐杖的老人。這老者灰白的頭發眉毛胡子一大把,高高的鷹鉤鼻子從里面撅了出來,兩只綠玻璃球似的眼珠深深藏在里面。如果不是衣物還算整潔,簡直像是哪里跑出來的老瘋子,實在有些駭人。
這老者剛進來,沿香就察覺到有一道鷹一般犀利的目光鎖在了她身上。即使是沿香這種幾乎什么都不怕的性格迎上那道目光也感到非常不適。
兩個女孩子迎了兩步上去,在合適的距離站住了。
“陶爺爺?!眱蓚€女孩低下頭把手放在身前微微欠身,禮貌又尊敬的打著招呼。
怪老頭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繼續盯住沿香。
“陶爺爺,這個女孩子進來以后自己就坐在那里了、還要了杯水。”
怪老頭不知道是不會說話還是不愛說話,依然沒什么回應的看著沿香。
任是誰被這樣一直盯著看也早就要脊背發涼了。
你看吧,沿香心說。大不了把我抓走殺了。
雖然在心里給自己鼓著勁,依然還是壓不住心里毛毛的感覺。沿香緩緩站了起來,準備離開這個地方了。
令人奇怪的是,她朝著記憶里來的那扇門的方向看過去,并沒有看到那扇門。
沿香以為自己記錯了,又轉頭往另一方向看去,是進來時看到的那個旋轉樓梯。
門消失了。
沿香這下是真有些慌了,這種事實在超出了她一個十幾歲女孩的認知,桌子上的杯子也打翻到了地上被摔碎了。她感到剛進店的那種溫暖氛圍已經消失不見,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
門怎么會消失呢,窗戶也沒有,這簡直是一個封閉的空間,那她剛剛是穿墻進來的嗎。她想起了書里那些志怪小說故事,那些山精鬼怪會在荒山野嶺變出一棟大宅子。好鬼和誤入的人推杯換盞,壞鬼把誤入的人吃干抹凈,色鬼跟誤入的人一夜春宵。
總之這些人要么丟了性命,要么第二天在墳頭上醒過來,發現根本沒有什么大宅院。
以前她無聊的時候總愛看這些打發時間,但她向來是不信這些什么鬼鬼神神的。
沿香又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夢或者快死了出現幻覺,還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上лp微的刺痛感清晰的傳了過來,證明這不是夢境。
“來了就別走了,留下做我的徒弟?!?/p>
那個怪老頭突然開口說話了,緩慢的聲音暗啞蒼老,一大把亂亂的胡子隨著他的聲音一動一動的。
沿香不知道該不該回話。
老頭這句話似乎不是請求是命令,沿香覺得自己就算跑掉也確實無處可去。她能去哪里呢?無非就是回村莊里那個已經沒有姥姥的院子,睡姥姥曾經睡過的那張床罷了。
沿香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大不了把我殺了,本來也沒什么好活。沿香心里又這么想著。
怪老頭拄著拐杖轉過身去背對著沿香說道,眼神似乎又撇到了地上的破碎的杯子。
“打碎我的杯子,讓她掃地?!?/p>
怪老頭說著朝那面墻走了過去,走到墻邊,幽靈般漸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