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記事起,我便認定自己屬于孤兒的行列。出生不足三日,便因女兒身被生父生母棄于年邁的外祖父家。從孩提時代到如今,記憶里滿是他們的音容笑貌:外祖父溫厚的笑靨、病中顫抖的手掌,還有外祖母臨終前凝望著我時,那雙溢滿淚水的眼睛——這些畫面,即便年至中年,仍在心底清晰如昨。
十歲那年,外祖父因病離世,那個冬天的雪,似乎要將人間所有的溫度都凍住。漫天暴雪席卷了整個寒冬,小屋炕上,老人的手漸漸涼透。我跪在床邊哭喊,聲音幾乎要將胸腔撕裂,可除了窗欞上的冰花簌簌顫動,再無回應。那哭聲,終究湮沒在呼嘯的北風里,像一片無人撿拾的雪花,孤單地融化在塵埃里。
外祖父下葬后,生母強行將我接回所謂的“家”。在這里,我是不折不扣的外來者。血緣至親的姐妹對我輕則辱罵、重則欺凌,父親整日冷眼苛責,而生母面上溫善,吐出的話語卻比刀刃更刺骨——她懂得如何用最親昵的語氣,編織最傷人的荊棘,字字句句戳向我最脆弱的傷口。那些話,至今想起仍讓我心悸落淚。
自外祖父離開后,我的人生便墜入冰窟。有時會想,若他在天有靈,看到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外孫女,被親生女兒如此苛待,該是怎樣的心疼與不甘?他臨終前那滴落在我手背上的淚,或許早已預見了我的命運,卻終究無力再護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