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時,宋石君在管家王福的陪同下早早來到西城宋家坊一條街,逐一檢點各個店鋪,一一過目,巨細不遺,甚至連不常去的藥材鋪也從上到下認真檢視了一遍,確定一切無虞后方才離開返回。
“少爺真是有眼光,當年將趙四抵押給我們的滿月樓拿來開了藥材鋪,沒想到生意這么好,看這情形,今年比去年的盈利還要翻上一翻。”兩人路過喧嚷的西城街市,王福跟在宋石君旁邊,喜笑顏開的大贊道。
宋石君沒有搭話,眼光被前面一個賣小糖人的攤位吸引住了,只見那小車上插著各式各樣的糖人兒,在陽光的照射下,零星點點的散發著似有若無的光芒。
宋石君忍不住朝那賣糖人走了過去,將推車上的糖人都仔細瞧了一遍,側頭問一旁的王福,“哪個好看一點?”
“啊?少爺您說什么?”還沉浸在藥材鋪開得興旺的王福一時沒反應過來,不明所以的反問宋石君。
“我說這些糖人,挑哪一個好?”
“……”,王福摸了摸腦袋瓜,“沒見過少爺愛吃這個啊?”
“不是我吃,給歡喜買的。”
“三夫人?”王福瞪大眼睛,虛晃了一眼日頭,今天莫非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
“怎么,不可以嗎?”宋石君蹙眉。
“啊…可以可以,當然可以。”王福訕笑道,瞇著眼覷了那些糖人一眼,指著最中間那只,“就買這個吧?”
“豬?”
“是啊,少爺,您看,圓圓滾滾的多可愛,要我,就挑它了。”王福傻笑著。
“算了,還是我自己挑吧。”說著,宋石君拿起一條龍狀糖人,又囑咐王福多給了幾個銅板那老人。
兩人繼續往前走著,宋石君邊瞧著手里高舉的糖人,邊琢磨著一會該怎么送給歡喜,突然不知從哪里冒冒失失躥出一個男子,直接和宋石君來了個對撞。原本被宋石君舉在手里完好無損的糖人,瞬間也碎成幾段掉在地上。
“少爺,你沒事吧?”王福見狀,趕緊湊上前去,關切地問宋石君。
“沒事,可我的糖人…”宋石君看著地上的糖人,不滿地攔住面前橫沖直闖的男子,“你怎么走路的?這么寬的街道也能撞到人!”
“是你眼瞎吧?沒看見前面有人嗎?!”男子強詞奪理。
“怎么說話的你,明明是你撞的我,竟然還惡人先告狀,豈有此理!”宋石君沒好氣地斥道。
“我就這樣怎么了?!你能打得過我還是罵得過我?”男子雙手叉腰,索性耍起賴來。
王福拉了拉宋石君,“算了,少爺,我們不和這種無賴一般見識。”
“你說誰無賴了?老東西!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男子橫眉豎眼的盯著王福,眼里露出兇狠的目光,似乎還不解氣,緊接著又是一個箭步上前,一巴掌呼在了王福臉上。
“你怎么還打人了!”宋石君氣得握緊拳頭,就要教訓這野蠻男子,孰知這地痞流氓似乎很有兩下子,未待宋石君靠前,自己兩拳倒先落在了宋石君身上,粗壯的拳頭直擊得宋石君后退兩步。
宋石君站定身子反擊,可哪里是這流氓對手,幾個回合下來便被流氓打得雙手使不上力。
一陣喧嚷沖亂了街市,眾人聽到這邊的動靜,都不由得往他們這湊了過來,很快,宋石君幾人便被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厚厚一圈。
這日,恰逢歡喜出來逛街添置東西,看到前面圍堵的人群,也忍不住上前湊了一把熱鬧,這一瞧還得了,看熱鬧看到自家頭上了,被欺負的竟是自家相公宋石君!
看那男人一臉囂張的模樣,再看被他正鉗住雙手滿臉痛苦的宋石君,歡喜氣不打一處來,來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氣,腳尖在地上微微一點,身子便飛躍而起,凌空朝那男人撲去,伴隨著一聲悶響,她的雙腳已經重重踹在男人胸口。男子躲閃不及,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支撐不住而踉蹌后退。
穩穩落地的歡喜趕緊將宋石君一把拉到自己身邊護著。這時,被歡喜踹飛的男子也反應過來了,邊護著胸口邊撣著指頭惡狠狠地叫囂道:“你又是什么人?敢在這里多管閑事!”
“哼,你先別管我是誰,趕緊過來跟我相公道歉,否則我絕不饒你。”歡喜道。
“好大的口氣,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你這個婆娘!”說著,男子捏緊拳頭,對著歡喜的方向就是幾拳揮了過去。
歡喜自不甘示弱,輕移身子躲開男子的拳頭,接著當胸就是幾腳,狠狠踢向迎面撲來的男子,將那人踢得倒飛出去。還未待男子站定,歡喜又接著一個猛回旋單腿橫掃,將再次逼近自己的男子鞭掃倒地。
“饒命,女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剛剛還在叫囂的男子被歡喜打得滿地找牙,雙手拱拳,連連作揖無奈求饒。
“想要我饒你,先跟我相公道歉!”歡喜右腳踩著男子道。
“是是是,”男子又朝著宋石君的方向大叫道,“對不起,是我有眼無珠,擋了大爺您的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以后再也不敢了!”
“算了算了,你起來吧。”宋石君朝他擺了擺手。
男子立刻連滾帶爬的離開了市集。
“你怎么到這里來了?“宋石君納悶的問歡喜。
“哦,我看你書房的紙墨沒剩多少了,所以特意出來買一點,湊巧經過這里。你是不是又怪我多管閑事,胡亂打架了?”歡喜眼神飄忽不定。
“怎么會呢?”宋石君一改往日對歡喜打打殺殺的反感態度,“剛才這惡霸簡直太囂張了,就該好好教訓他一頓,否則以后他更加橫行霸道了。”
“這話聽著還行。”歡喜笑道,又拉了拉宋石君的手,“怎么樣?手沒事吧?”
“唉喲!你輕點!”宋石君被歡喜這一用勁,疼的齜牙咧嘴。
“這就扭傷了?”
宋石君委屈的點點頭。
兩人回了房間,歡喜將上次的跌打酒拿了出來,邊替宋石君揉著手邊安慰道:“你忍著點啊,很快就好了。”
“你別越揉越用力啊,這樣很疼的。”宋石君蹙眉道。
“你下次看到這種人就躲遠點,自己不會武功還在那里逞英雄死撐,不吃虧才怪。”
“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的,豈能怕那些惡霸小人?”宋石君不屑。
“那要不我教你幾招?這樣以后你也能防防身。”歡喜笑道。
“打住!”宋石君擺擺手,“家里有你一個會武功的人就夠讓人鬧心了,我還能跟你一塊瞎起哄嗎?算了吧,我還是安安心心打理我的生意。”
歡喜見宋石君抬起的袖口都破了,拉著他的袖子道,“你看看你啊,就只知道做生意,袖口縫線脫落了都不知道,這樣穿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宋石君淡淡一瞥,“你還說呢!你是我娘子,相公的衣服破了理所當然由你來縫補,你呢?一天天只會舞刀弄槍,女紅什么的是一點都不懂。”
“說什么呢?瞧不起人是吧?誰說我不懂這些了?不就是一個針線活嘛,能有多難?”歡喜嘟著嘴一臉不服。
“哼,”宋石君不以為意,挑釁地看著歡喜,“口說無憑,你倒是繡個花樣給我看看啊。”
“繡就繡,誰怕誰。聽你這口氣,好像我什么都不會一樣,我就偏要證明給你看!”歡喜揚著頭道。
“好啊!那三天之內,你繡面扇花給我瞧瞧。也不難為你了,就繡個簡單點的吧。只要你繡的出來,我就算你贏!”
“好,一言為定!”
夜涼如水,群星明茂。
歡喜特意來到宜香居找小百合請教刺繡之事。
“你想繡扇花?”小百合得知歡喜來意,微微一愕。
“是啊,有什么花樣又簡單又好看又不難繡的?”歡喜好奇地問道。
“百合花,針步少,走線簡單而清雅。”小百合略微思索了一會,微笑回答。
“百合花?百合花也不錯…行,那這一次我真的全靠你了!”歡喜欣喜道,可轉眼一想時間緊迫,又不免心生疑惑,“但我只有三天時間,來得及嗎?”
“這么急嗎?”小百合沉吟了半晌,“那要很用功、肯吃苦才行了。”
“這個沒問題,”歡喜心意已明,斬釘截鐵,“只要能夠順利把百合花繡出來,讓我三天三夜不睡覺也行!總之我這次贏定了!”
“為什么突然間這般有興致?”小百合不解,“你不是一直不喜歡這些女紅的嗎?”
“咳!我才沒這興致呢!”歡喜甩甩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道,“我是因為跟那個家伙打賭!那個家伙老看不起我,說我除了舞刀弄槍,什么都不會,更別說針線活了。哼,這次就算我不吃不睡,也一定要繡出朵花來,絕不能讓他看扁我!”
“你張口閉口那個家伙,到底是誰啊?”小百合玩味的看著歡喜。
“不就是宋石君了。”
“石君桑,”小百合瞪大眼睛,“你竟然和他打賭刺繡?”
“是啊,我要讓他瞠目結舌,讓他說不出話來。”歡喜志在必得。